雨,瓢泼大雨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声音刺痛着耳朵,天地似乎在旋转,眼角捕捉到了无数幻影。可是,眩晕的感觉和大雨并没有掩盖掉眼前的人。眼前有一个男人倒在雨夜的血泊当中,在自己扶住他的颤抖的双手里。他的胸口有一处贯穿的伤口,他的嘴里不断地涌出鲜血,同时他的眼睛凄凉哀怨,痛苦绝望,还是挣扎着用最后一丝力气,在勉强自己开口说话。

“活.........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不.......”

破碎的词句在脑海中回响着,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也无法完全回忆起来。苏辰在客栈的床上惊醒,回忆着这段日子反复出现的这个梦,无法清晰起来的记忆折磨着他的脑袋。肃杀的寒意从脊骨奔腾,疼痛感让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他下意识伸向了自己的宝剑,只有握住那充满杀气和决意的剑身,整个身子才能稍微平复下来。窗外的阳光渐渐照射进来,暖风吹拂着苏辰清丽的面庞,他起身,走向了客栈楼下的饭桌里。

千灯客栈,地处江南辙城的中心,据说这里充斥着江南最多的流言,很多贩卖情报的游民会在这里交流。不过就算在这里住了几天,苏辰也没有什么发现。他背后背着一把被黑布裹挟的剑,和腰间别着一把剑。两把剑随身的剑客可不多见,一时让坐在他附近的路人们噤若寒蝉,不敢高声谈论。苏辰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上几个小菜,继续思考着自己的事务。小酌了几口之后,苏辰不经意瞥视到了邻桌的一位客人。

虽然这个天下的习武之人大多是剑客,但是这个剑客的气质略有不同,他腰间带着一把作工精巧的剑,身上穿着银白色的衣服,亮银色的光泽着实有些碍眼,袖口和脚踝处墨黑般的布带束缚得紧紧的,既无长袖,也无长袍。像极了一个偷窃了富人家宝剑的家丁,然后用用赃钱装点了自己的家丁服,浑身上下透露着不和谐的气息。就连给他点菜的小二,也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愣住了。

他的脸.....苏辰摆过头,看到了他的侧脸。心中仿佛万千激流冲刷而过,不但是一张神采飞扬,俊美过人的容颜,更令他惊恐的是,他的脸竟然和那个梦中吐血的男人那般相似。

“我说,你盯着我干嘛。”那人头也不抬,冷冷地开口了。吓得苏辰立马坐直,装作在吃酒夹菜。

“客官,您这一副贵人相,小人不小心看呆了,抱歉抱歉。”店小二连忙低头道歉。

呼,苏辰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眼角依然窃视着那旁。

“我说,你知道,剑四家吗?”男人不紧不慢地问着店小二,瞬间听到了这句话的其他客人都震惊地望着这边。

那人注意到了四周迎来的奇怪的视线,继续问店小二:“难道这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吗?”

“这.....”店小二一时语塞,苏辰更是吃惊得微张了嘴巴。剑四家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天下最基本的知识。别说是剑客都知道,就连街边小儿,卖菜婆婆都知道剑四家是什么。

“听闻你这千灯客栈知道各类流言的人很多,本公子点了这么多菜,结果你连第一个问题都不知道。你这客栈真是名不副实啊。”他居然自称公子?苏辰的脸上的神情都有点绷不住了,苏辰还是第一次听闻有穿着家丁服的人自称公子的,如果他再多戴上一顶帽子,这身行头兴许能去一个比较好的员外家打工吧。

“我.....”小二憋红了脸,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他这是没有人不知道的事情,如果直接跟他解释的话,又太过费时,其他桌的客人已经在敲桌子催促小二了。

不知道是因为和梦中人长相神似的原因,还是心疼小二被这么奇怪的人无理取闹,亦或者是自己这几天实在是过于闲暇。苏辰开口叫住了他。

“别为难小二了,问我吧,我来告诉你。”苏辰看向他,那人也看向苏辰。苏辰白皙灵动的五官有如仙峰层云,一股难以言喻的美感在那人的胸口炸开了花。他立马笑嘻嘻地搬着椅子坐了过来。小二长吁一口气,对着另一桌高喊一声来咧,便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我可没说要和你拼桌......”虽然话是这么说,苏辰的语气却渐渐弱了下去,因为对视的时候方才看清了此人的正脸,像,真的太像了,虽然苏辰心里清楚,五官还是有些许不同,注定不可能是那个死去的男人。但是那仿佛重现的面孔,还是让苏辰低下了头,感觉到了无限的心绪波澜。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苏辰礼貌地微微颔首。

“在下姓秦,名乐,北方人士。因为一点不要紧的事情来南方游历。”秦乐也微微低头,他的眉眼清亮到仿若雕刻明晰,有神的双眼中却透露出了些许的阴鸷。在滑稽不搭调的衣装上有一种神奇的肃穆感,好像他身上的针线都在诉说着神秘诡谲的故事。

“在下苏辰。”苏辰拱了拱手,拿起酒盏抿了一小口,在酒液的沾染下,苏辰的红唇泛起了艳丽的涟漪,秦乐一时看失了神,“所谓剑四家。便是以铸剑技巧闻名的四个大家族。我看秦.....秦公子也像是行走江湖之人,其实剑四家是大家默认的常识了,所以秦公子大声问这件事难免引起他人嬉笑。”

“啊。”目光从苏辰嘴唇游离开的秦乐,依稀明白了自己方才的问题多少有些可笑,但那略有些勾人心魄的色泽,让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苏辰语句里的“公子”有着戏谑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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