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傅的名讳不大清楚,她也从没说过自己叫什么。只知道她是四年前仙宗开山时收下的,算起来,应该在仙宗里行二。”
渔女细细回忆着。
池衿身躯一震。
哈。
二师姐。
太久太久了,她去的最早。
也与自己牵绊最深。
一时闻起故人名,他眼眶竟有些酸涩,眼尾也染上赤色。
他以手抵唇,掩住唇齿间笑意,看向渔女,眼神铮亮,“师……小师傅她常常下山来做什么?”
渔女指着海,“什么也不做,喏,她就看海,一整天都坐在那,盯着海看。”
“她也不爱说话,村里姨娘都猜她可是在等什么船。”
“不过昨天,她只坐了一上午就走了,也不知日后还来不来……”
等船?
池衿心神滞住。
他一时想起曾经事情的开端来,似乎就是阮蔚在岸边,看见了从船上下来的傅弈,从而一见钟情,为此抛头颅洒热血,一腔孤勇皆付之。
他有些应激。
“多谢。”
只留下这一句,便迈开步子向着蓬莱最高的那座山下匆匆而去。
太荒唐了。
上一世这个时间,连他都还没到蓬莱,师姐怎么可能从这时就在等傅弈?何况他到了山上之后,上头四个师兄师姐,全是修炼狂魔。
他们五个苦哈哈的都被修行压得没时间玩乐。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这个时间,应当是三师兄四师姐拜入宗门的日子。二师姐并不是喜欢下山的人,她也不会没事坐在海边看海。
在池衿的记忆里,阮蔚是一心沉在修行剑道里的。师尊还曾叫他们别同师姐比,他说阮蔚只能努力,她身上的毒逼得她不敢歇息。
池衿记得丰无涯提起阮蔚时骄傲的模样,他说阮蔚太难得,也太可惜。
难得的是她天生灵体,还一心向道从不松懈;可惜的是她七窍玲珑,却因为阮家龌龊,只能被困囿山上,无法入世历练浮尘,修心进度之缓。
池衿也以为师姐会成为天下第一剑修。
只是以为。
所以,如今的师姐怎么会日日坐在岛边看海。
池衿忽而有个念头,但不敢细想。
不管如何,他算尽世事而得来的这一世,他绝不会任世事重演。
阮蔚若还要倾心于傅弈,那他便杀。
萧玄同若还要救那不知名魔修,他也杀。
常怀瑾、常握瑜若还是要去魔族复仇,他这回也要陪着一起去杀。
“以命道观天命之,是以世事命不待我。”
池衿说着,眼底红影深深刻入神府,理了理左手束袖,长长黑衫下,遮住一身戾气。
他抬头看向蓬莱山上,声音低哑、冻彻三尺。
“天不容,那我便以杀证道。”
“世上万千道法,命途非我想。凡俗所修之道是难违天命,我此世行道途,该修杀戮。”
“以杀止杀。”
他闭眼,长睫投出簌簌阴影来。
满心满肺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修了那么多年的道,灵修做过、魔尊也做得,可他至今未曾悟道成圣。
他不是圣人,天命拿他师门填窟窿的事,池衿每时每刻都在唇齿间反复嚼碎、咽下去、又反刍着。
命道只能窥命,救不了蓬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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