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秉闻言愣得一愕:“什么青梅竹马?”,突然间茅塞顿开,双目圆睁,大叫道:“啊?你,难道?你是!”。阿桃已自床上坐起,冷冷道:“雷少爷,小女子原名齐自华,你贵人多忘事,不知还记得否?”。
雷秉转瞬间恍如隔世,如坠云里雾中,不禁回想起几次和她相遇的种种情形,已知绝无疑问,刹那间涌出两行热泪,缓缓道:“我记得,记得,只没料到真的是你!”。
原来这神山帮的副帮主阿桃正是当年的齐自华,她在回龙峡痛骂雷家,声色俱厉之下犹如控诉,岂是谋财不成,恼羞成怒所能解释的?她狂怒之下又放过雷秉性命,又岂是“不愿再生杀孽”所能解释的?她恰又对江上生计如此熟知,竟连小舟上的物品机关也了若指掌,又岂是“干这一行什么都得会点”所能解释的?
雷秉懵懂之下,心中已有一丝预感,乃至期待。但这预感和期待极其细微,潜藏心底,连他自己也难以察觉,如今真相大白之下,仍是震惊无比。
雷秉又惊又喜,一时难以接受,语无伦次道:“好,好,妹子,你还活着,那,那真是老天有眼,再欢喜的事也没有了。你,你这些年是怎么...”。阿桃瞧向他,神色甚是平静,说道:“咱们两家的恩怨,我在沱江小舟的留言中已说得清楚,那便是恩仇两清,互不相欠。我不会为难你,你也不必哭哭啼啼,做这样假惺惺的动容姿态”。
雷秉泪光中咧嘴一笑,点头道:“嗯,妹子,你容貌大变了,这尖酸的嘴皮子半点没变。你只要还活着,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怎样我都依你,全和咱小时候一样”。
阿桃冷笑一声,拔剑将绑着雷秉的绳子斩断,说道:“你走吧,你往南走,免得又和我碰着”。雷秉坚定摇头道:“不,妹子,只这一件事不能依你,我这些年日思夜想的盼再见着你,本以为是痴心妄想,没料到老天爷遂了我的心愿。妹子,我既然再见到了你,再也不愿和你分开,你别回什么神山帮做那贼匪,跟我一起走罢”。
阿桃面色一红:“胡说。你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呢?你要不走,我们走!”。西门渐突道:“不可,副帮主,此人和我神山帮有仇,岂有放虎归山的道理?”。阿桃厉色道:“西门渐!你口口声声称我什么‘副帮主’,何时真又将我当作上司?”,西门渐默然无语,阿桃又缓和了语气,半带哀求道:“西门叔叔,此人胸无大志,本领低微,对我神山帮毫无威胁,你只依我这一回行不行?”。
雷秉猛摇头道:“不,妹子,我不需谁替我求情。世事渺茫,我们再一分开,这一生再也见不着啦,他要杀我,那倒也好!那样你总算也知道了我的下场,我也省得不分昼夜的相思之苦,总之不用再受那魂牵梦萦,难以释怀的罪了”。阿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再说这些肉麻话,我自己先杀了你”。雷秉笑道:“那更好,妹子,你要杀我,我心甘情愿的挨着”。
西门渐微一思索,说道:“副帮主,你既要保他,我做不了主,咱带他回帮,一切听帮主发落”,掏出细绳,要绑雷秉双手。
雷秉轻蔑冷笑:“我自愿随我妹子走,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是甘之如饴,又岂会逃跑?”,当下拔足先行。
阿桃体虚,这一日行了不过三四十里,夜幕降临。西门渐支起简易帐篷,点上了篝火。一天下来,雷秉顾忌西门渐在侧,没机会和阿桃说话,早已憋得难受,趁着西门渐去打野味的机会,忙不迭地和阿桃搭话。
阿桃态度极为冰冷,面带讥嘲之色道:“我又不是带糖的亲娘,你又不是馋嘴的蠢儿,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你一个堂堂男子,竟要依附我一个女人?”。雷秉听得苦涩无比,说道:“妹子,我雷家欠你,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想怎么挖苦就怎么挖苦罢”。阿桃冷笑道:“我不想骂你,也不想挖苦你。你自己想想,你不过一个自小仰仗父兄吃饭的少爷,文也不成,武也不成,跟我上神山帮做什么?你是要逢人便说一句:‘我是你们副帮主的旧识,所以请大伙儿赏我一口饭吃’么?”。
这话深深地刺痛了雷秉,激起了他的自尊。阿桃见他双目低垂,嘴角抽搐,又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若还有一点自知之明,就趁他不在快走,不然等上了雪原,你想走也走不了”。
雷秉心寒如冰:她既如此嫌弃我憎恶我,我岂还有自作多情的道理?一气之下便要起身告辞,突然间又醒悟过来:我雷家曾伤她极深,她不知受过多少委屈,受过多少的苦楚。如今不过说几句气话,我就抵受不了?
这样一想,他就释然,摇头一笑,说道:“骂得好,妹子。我陪在你身边,总有一日你骂得累了,再也不骂我,又想起我从前的好来”。阿桃无奈摇了摇头,嗤鼻冷笑道:“你要如何,都由你好了”。
西门渐带回几只野禽。雷秉主动拔毛炙烤,给二人分食。二人顺手接过了烤肉,自顾自闲聊起来。
西门渐对阿桃道:“马野岗前些天率众回帮,垂头丧气,灰头土脸的,一看便是一无所获。帮主大怒之下,将他杖了五十。我猜到你要以身犯险,当夜便动身南下来接应你,没料到竟在乌戈镇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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