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秉脑袋嗡地一声,经久不衰,似进入了一种极陌生又熟悉的梦幻之中,刹那间口干舌燥,拿起餐桌上的一壶隔夜茶猛灌下去,呛得稍稍醒了神,这才鼓起了一点勇气去查看几间卧房里的情景。
侥幸并不存在,飞鹰镖局八人齐齐毙命,有两种死法,一种是割断脖子,一种是穿透胸膛,死者都卧在床上,分明还在睡梦之中就已毙命,唯一例外的是雷天垂,他和衣而睡,单刀已经出鞘,明显是最先警觉的人,但仍难逃一死,胸口也是一个血洞。
雷秉眼前发黑,摇摇欲坠,突见雷天垂伸着带血的食指,食指前歪歪斜斜有一个字:“二”。他胸口遭受重创,濒死之前,还能写出两横,可见刚毅之极。
雷秉不解其意,也无暇去想,他首先想到的是,昨晚上他本来也该命丧于此的,偏生如此凑巧,小罐儿又把他拉去喝酒?这其间又有什么关联?也或许小罐儿早知有恶人行凶,有意救自己的命,所以才把自己支走?
他越想越觉诡异,将雷天垂腰间的匕首拔出,一溜烟冲到了小罐儿洞府。小罐儿宿醉未醒,被他狠命的摇起来,见对方凶神恶煞,匕首乱晃,一时间吓得懵了。小罐儿将详情一听,神色大变道:“岂有此理。这地方虽然刁民不少,敢杀人越货的从未有过。雷少爷,我昨晚请你喝酒,一来是报你的恩,二来是为交结你这个显贵朋友,为我这些兄弟们谋条生路。这事恰好赶巧了,你万不可怪到我身上。”。
他言辞恳切,赌咒发誓,不似作伪,雷秉一腔愤恨失了目标,颓然道:“我暂且信了你。你们成天浪荡闲逛,我问你,最近这些日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事?”。
小罐儿一听就摇头,突然间眼睛一亮,说道:“小五。快滚过来。你那天说在玉蝶谷碰到了两个厉害人,是不是?”。小五激动道:“怎么不是?我当时屁颠屁颠说给你们听,你们全说我吹牛!”。
雷秉急问道:“哪两个人?”。小罐儿接话道:“当时他把这两个人吹得玄乎,我们都以为他吹牛。他前些天,呃,就是腊月初五的样子,他在玉蝶谷摘红果,突来了两个人,一个拿钩子,一个拿一杆长枪。拿长枪的上来就抢小五手上的果子,小五嘴巴凶,立刻就骂起来。拿枪的笑说:‘你娃儿再乱骂,就跟这果子一样。’,把个红果一抛,嗖嗖嗖刺了三下,在果子上透了三个洞,对穿对过。那拿钩子的笑说:‘老哥,你在小孩子面前显摆什么?小娃娃你莫怕,我给你削个果子吃’,用钩子把一个红果一掂,竟在空中刮来刮去,片刻间就把皮剃得干净。小五吓得屁滚尿流,果子一甩就跑了,他回来拉着大伙讲,我们只是不信”。
雷秉听得心里一沉,蓦然想起在镖客闲谈之中流传甚广的一句顺口溜:“一钩一枪,秦岭二张,钩子割头,长枪进腔”,再联系起八人的死状,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二张是云贵川有名的黑道人物,干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勾当,雷立丰向来对这种人敬而远之,绝非仇杀,如此说来,当是被人买凶无疑。
买凶者谁?雷秉陷入迷茫,突然间恍然大悟,把大腿一拍:我好糊涂,哥哥是要写一个“于”字呀!除了他还有谁!
谁是“于”?正是镖局副手于长锦!是早些年雷立丰为了排挤齐龙,而笼络来的一个能人,哪料此人手段毒辣,挤走了齐龙之后又拉帮结派,如今已成尾大不掉之势,简直要和雷立丰分庭抗礼。二人剑拔弩张,不和已久,早是泸洲城公开的秘密。
雷秉恨得眼睛发红,心想这也是老天有眼,留下我一条活口,如今顶要紧的,是立刻赶往阆中,将这杂碎的恶行禀告给少舵主,到时候把他押到正风堂的大殿上,一刀一刀地戳死!
他匆匆辞别了小罐儿,乘马一路南下,五日之后到了杜县境内,这时马儿连日奔驰,已经疲惫不堪,长厮一声,任凭拉扯匍地不起。雷秉只有弃马步行,第二日刚翻过一座山头,往东一转,上了往阆中的官道。过不片刻,天色渐黑,雷秉又急又饿,正为寒夜担忧,豁然间地势一开,眼前好大一个山窝,正是到了一个深峡,路边一间大茅屋,烟囱冒着青烟,里头碗筷叮铃,笑语不断,更衬托出荒野孤寂。雷秉推门而入,只见一大锅羊肉汤咕咚咕咚冒着热气,十来个零散旅客在喝酒闲聊。
雷秉闻得肉香,急不可耐舀了一大碗,双手捧着,刚走到桌旁,突然旁边一人伸出了腿,雷秉避之不及,被绊了个踉跄,一大碗羊肉撒在了火盆里。
雷秉气得不轻,正要回头怒骂,只见那一桌是七八个货郎,那伸腿拌人的着也是男子装扮,但个子不大,眉清目秀,一看便是个姑娘。这姑娘眼睛一闪,调笑倒要多过歉意,叫道:“哎哟,大哥,真对不住!我说腿麻伸一伸,却伴着了你,等我赔你一碗来”,其他几个货郎都面带讪笑瞧着雷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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