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年,农历正月初四,大雨。

昨天从那“高高的山”上跑下来,差点废了我的两条小短腿。

休息了一晚上,起床那会儿,双腿依旧软绵无力,像面条捏的假腿。

村里多了很多陌生小孩,都是过来拜年走亲戚的。

因下雨,全都扎堆在祠堂里玩“一二三,木头人”游戏。

蒙眼人是端午表哥:“一、二、三……”

被抓的人,一窝蜂地跑了起来,一少年逃跑时还不忘同吴缘隔空喊话:“表哥,你们村的小梅花,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长得好像个洋娃娃。”

外号“木头桩子”的吴缘本色出演:“对。”

端午表哥迅速回头:“木头人,谁都不许动。”

“哈哈哈……”数十个少年少女笑成一团,但谁都没有动。

端午表哥不甘心的回过头:“再来,一、二、三……”

吴缘表弟望了望我,继续发表见解:“嗯,性格也像个洋娃娃,她奶奶让她坐在那,她就真坐在那,一动都不动的,好乖啊。”

感谢这个年代,农村里的大家伙儿都没啥见识,不知道我现在这种状况,被定为高功能自闭症。

不然他们应该会因为害怕,进而抵触排斥,不带我一起玩。

看腻了他们玩木头人,我扭头数起了屋檐垂落下来的雨滴。

一朵云碎了,一滴雨落了地,思念的柔情在雨花里层层泛起,妈妈那儿是不是也在下雨?看着雨的妈妈,是不是也正想着我?

放空自我的听雨声潇潇,时间似乎无限漫长,又似乎只是眨眼一瞬间。

“哎,小梅花,他们说你不会说话,就只会哭,是不是真的?\"

抬头看向这挡着我数雨滴的吴缘表弟。

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长得还算眉清目秀,就是脸上挂着的笑容让我挺不喜欢的,像只给老母鸡拜年的黄鼠狼。

不搭理他。

“肖赢,你逗弄她,等弄哭了,你哄?”

端午表哥想拽走肖赢,可这肖赢似乎铁了心想要和我说话,怎么拽都拽不走。

“我哄,我哄,她要是被弄哭了,我肯定哄。”肖赢与端午表哥较着劲,转头又对我笑眯眯,“呐,他们都有妈妈,你妈妈呢?”

果然是个没安好心的黄鼠狼,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戳得我肺管子痛极了。

眼泪瞬间涌上眼眶。

“听吴超说,你妈四年没回家过年了,她是不是不要你了啊!你还记得你妈妈长什么样子吗?呐,你不会连你妈妈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吧?”

我不记得妈妈长什么样子,这个认知我一直都有的,平时想到这,也没什么,就是心里堵得慌。

可被人当面戳穿。

就像被人强行扒光了衣服,丢到大街上般难堪。

委屈与怒火,螺旋般交替爬上我的心头,可我的倔强,让我不愿意在这人面前哭。

不能让他得逞!

我随手指了指贴在墙上的明星海报画,恶狠狠地横了肖赢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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