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欣急匆匆地赶回家时,母亲郑祥蓉正在灶房里面做晚饭。
灶房的光线不是太好,尤其是在傍晚时分,几乎是黑乎乎的一片。
虽然家里面装了电灯,但母亲舍不得用,总是想要节约那么一点点的电费,只是借着灶台炉火的光芒,以及屋外勉强传进来的一点微光在劳作。
灶台的大铁锅里,咕噜噜地炖着晚饭,杨欣不用看就知道,多半又是酸菜土豆之类的东西。
爸妈这辈子,就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
尤其是在供他上了大学后,更加过得节俭,恨不得真把一分钱掰成两瓣来花,只为了让杨欣能够在大学里面吃的好点、穿的好点,别被同学瞧不起。
原本按照爸妈的意思,杨欣应该去念一些比较热门的专业。比如计算机、英语、医学什么的,这样在毕业后也能进到城里面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从此告别农村的生活,告别农民的身份,成为城里人,过上好日子。
在老一辈人的心目中,城市不仅远比农村繁华、先进,也要比农村更加的富裕,生活也是更好。他们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对于城市的了解,除了通过看电视,就是听村中去到城里打工的人,在春节回来时的吹牛。
在那些打工人的口中,大城市里面不仅有着几十层高的大楼,还有着可以在地底下跑的什么地铁。至于汽车什么的就更多了,一到上下班的高峰期,都会堵得水泄不通。
每当这个时候,爸妈就会畅想,如果杨欣能够考上一个好专业,毕业后到大城市工作,每天也坐地铁、坐高楼,过上城里人的堵车生活,那该是有多好?
但是杨欣并没有如他们所愿,反而是考去了個农业大学,学的什么果树专业。
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爸妈都很不理解:养个果树,还用得着上大学去学?家里面的果园难道还不够杨欣学?再说了,学这个有什么用,能到城市里面工作?能坐到办公室里,彻底告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要是学个大学回来,还要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靠着耕田务农来讨生活,那这大学念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时他们劝说过杨欣,也跟杨欣争吵过,但是杨欣这个人的脾气很执拗,认定了的事情,别说是爸妈,就是再把村里面的那几头耕牛一同牵来,也没办法让他回头。
好在老村书许先国听说了这个事情后,跑来给爸妈做了工作,告诉他们娃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杨欣还是读书的料,懂的知识与道理肯定比他们这些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人强。欣娃儿考农业大学,学什么果树学专业,肯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再说了,大学里面教的果树知识,能跟他们从地里面抛出来的知识一样?肯定是有许多不同的,说不定学出来后,就是进到什么研究所、实验室之类的地方,去搞科学研究了。
爸妈虽然不明白,学个果树怎么就跟科学搭上了关系,但他们被许先国给说服了。或者说是许先国的话,让他们找到了台阶下,没有再阻止杨欣。毕竟木已成舟,阻止也没有用。反而是在这几年的大学生活中,给与了杨欣大力的支持。
这就是父母,一门心思都是为了孩子能够过得好。
只不过有的时候,碍于自身的眼界和认识,好心办了错事。
正在灶房里面烧菜的郑祥蓉,听见外面传来动静,扭头张望了一下。
但是因为光线不太好,她没能看清楚外面的人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还以为是村子里面的哪个邻居来了,开口问道:“是哪个喃?”
“妈,是我。”
杨欣回答道,同时把帆布包取了下来,就地一放。
“欣儿?”
郑祥蓉听到杨欣的声音,立刻激动的放下了锅铲,大步走出灶房,双手还在围腰上面不停的擦拭。
等到出了灶房,看清楚眼前的人真就是自己的儿子,她更是激动,伸手拉住了杨欣,带着几分惊讶与几分高兴的说:“哎呀,真的是你,我没有做梦嘛?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喃?不是还要几个月才毕业的嘛?”
感受着母亲的关怀,杨欣肚子里面憋着的火顿时熄灭了不少。
他也做不到将这一肚子的火向母亲发泄,先简单的解释了几句,说自己提前回来,是因为春见柑成熟的时间到了,想要回来看看这一批果实的品质,看看它们是否适合在牛村推广。
听杨欣提到他嫁接的春见柑,郑祥蓉接过话道:“你放心,你嫁接的那个柑橘,我和你爸天天都盯着在,并且按照你的要求在精佑它们……你爸都说,你的要求太多了,他以前种的那些土柑子,哪里有你这么多的事哦。不过长得确实可以,结果不少,这几天黄了好多,就是不晓得哪里是不是有啥子问题,那些柑子摸到软耙耙的,一点都不紧实。”
“这种柑子摸到软耙是正常的,它们的特点就是绵软。”杨欣解释了一句,然后正色问道:“妈,这两天,有没得什么人去我们果园了?”
郑祥蓉闻言一愣:“没的哪个去我们果园啊,你问这个做啥子?”
杨欣紧咬着牙关,讲出了自己刚才的发现:“我在回来之前,先去了趟果园,发现我嫁接的春见柑,果子被人摘来吃了,甚至连没有黄的果子也被糟蹋,踩碎一地……我们家最近没有在村里面得罪什么人吧?”
他现在怀疑的,要么是爸妈在村里面得罪了什么人,遭到报复。要么就是村里面有人看不得他们嫁接了新品柑橘,跑来搞破坏。
不怪杨欣小心眼儿,只因为这样的事情,在牛村曾经发生过。虽然村里面的人大多淳朴善良,但也有那么几个不讲道理、见不得旁人好的家伙。
“你说啥子?”
郑祥蓉听到这个消息大为吃惊,露出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可能吧?你爸晓得那些柑子你宝贝得很,自从挂果开始,天天都会跑去看一圈。在柑子开始黄了过后,更是每天都会去守到,就怕有雀雀会来啄了那些柑子……村里的人,都是乡里乡亲,晓得我们看重那些柑子,就算再好奇,顶多是摘一两个尝下味道,看看这个柑子有啥子稀奇,值得我们这样看重,咋个可能把青的都给摘来糟蹋了?我跟你爸的脾气你还不晓得吗?咋个可能会在村里面得罪人哦。”
杨欣黑沉着脸说:“我亲眼看到的,还能骗你吗?你们今天去果园,有没有看到哪个可疑的人?”
“没有嘛。”郑祥蓉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灶台里面正在烧着的饭菜了,急忙拉着杨欣就要去果园查看情况。
“我爸呢?”杨欣问,他和母亲在家门口说了这么久的话,却没有见到父亲的身影,让他有些诧异。
“你爸在田头,我们去把他喊到。”郑祥蓉说,拉着杨欣先去了田里,叫上了杨欣的爸爸杨先洪,然后一同赶往果园,看到了满地的狼藉。
“啷个会这样子?”
杨先洪被果园里的情景惊呆了。
“我下午的时候,都还在这里驱鸟,那时候这些柑子都还是好好的,到底是啥子人把这些柑子给毁成了这个样子?连青的都给糟蹋了!”
郑祥蓉更是双眼含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杨欣在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冷静,他在果园里面转了一圈,找到了几株躲过一劫的春见柑。
这几株春见柑因为挂果不多,而且果实还很青,没有被注意到,从而幸免罹难。
杨欣见状也松了一口气,他头批嫁接的春见柑并不多,主要是为了测试牛村这里的水土与气候是否合适,栽种出来的春见柑品质如何。真想要靠春见柑卖钱,这么点儿也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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