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开阔地上,日军留下的尸体还横在一排阵前,炮弹炸起的新鲜泥土还散发着丝丝热气,何炜将下巴杵在沙袋之上的弹药箱中间,顺着灰蒙蒙的地平线向远望去,观察敌情。
虽然刚才打退了日军的攻击,但是何炜很清楚,那只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更要命,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
战壕里,只有士兵们沉重的喘息声和枪械的磕碰摩擦声,再无其它多余的声音,一排士兵都坚守在阵地上,跟何炜一样警戒,枪口全对着阵地前,等待下一场搏杀。
现在,阵亡士兵已经掩埋,工事已经修补好,重伤兵也已经送了下去,接下来要做的,无非还是执行命令—继续坚守现有阵地!
不过,颇为奇怪的是,距离日军第一次攻击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对面却还没有什么动静,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发起第二次攻击,非常不符合日军的作风,哪有一次小攻击被打退就长时间不发起第二次攻击的道理,况且上一次攻击几乎就是试探性佯攻,照日军的作风,佯攻结束后,真正的攻击部队就会立刻对一排阵地发起冲击,而且是伴随着更加强大的压制掩护火力。
“不对头。”
何炜摸了摸架在手边的捷克式,发出了疑惑的感叹,传令兵陶黑娃就蹲在何炜右边,身上背着何炜的那把中正式,何炜现在算是“三枪排长。”
所谓三枪就是佩用三条枪:手边一挺捷克式,腰上还挎着驳壳枪,还有那条中正步枪。但万万不能真背着三条枪,何炜手上拎着轻机枪,腰间有驳壳枪,再背着那条中正式负重太大,他身上可还有挎包,缴获鬼子的防毒面具包,中正步枪刺刀和手榴弹这些零碎,六斤多的步枪在背后斜挎着,背带一勒太影响作战,战术动作都做不利索,只能叫陶黑娃帮忙背着。
陶黑娃呢,正认真的擦拭着一个新物件—从日军手里缴获的掷弹筒。
刚才,何炜组织人把离三班战壕近的日军尸体和武器拖了回来,包括被何炜干掉的那个掷弹筒组,当然,那些死的远的,离一排阵地远的就没管。
一共缴了八条三八大盖,七百多发六五口径步枪弹,还有一具掷弹筒和十八发掷榴弹,手雷。
缴获鬼子的八条完好的三八大盖没什么用处,就让士兵们用刺刀从鬼子军服上割下几根布条,和日军身上扒下来的牛皮腰带,子弹盒,刺刀套,挎包,防毒面具,饭盒整齐的捆在一旁跟何炜带回来的那些装备放在一起。
但是缴获的那具掷弹筒,何炜甚是感兴趣,看样子是日军最新式的八九式五十毫米重型掷弹筒,就连同十八发掷榴弹和手雷一起交给陶黑娃保管,这可是好东西,刚才的战斗中就是这东西打掉了一排右翼的轻机枪阵地,差点将一排置于险境,危及阵地得失。
何炜打算等闲下来好好研究研究这具日式掷弹筒,那可还有十几颗掷榴弹,完全可以用缴获的掷弹筒反过来打击日本人。
何炜又给了这小屁孩两块缴获的日本糖,掷弹筒,弹药和何炜的那把中正式让他背着,还叫他好生保养,何炜自己则拎着捷克式,腰挎驳壳枪,没办法,东西太多,何炜不可能全自己拿着。
陶黑娃含着糖块,一丝不苟的执行着何炜交给他的任务,将缴获的掷弹筒和十几发掷榴弹擦的干干净净,这小子别看年纪小,但是军龄却有三年,从小就没爹没妈,落到了兵贩子手里,在陕西正好赶上第十师招兵,就被兵贩子以五块大洋的价格卖给了招兵的军官,一直在一排干着二等传令兵,连支枪都没有,也不会开枪。
要不是因为本身年龄小,性子又太老实,现在怎么着也能混個上等兵当当,正当何炜纳闷日军为何不继续进攻的时候,葛贵财快步趋到何炜身边。
“排长,连长来阵地了。”
何炜扭过头,便见连长傅琛带着传令兵沿着交通壕,来到了第一排的阵地,傅琛冲何炜点头示意眼中多了一丝亮色,不过脸上又是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看样子是被日军的炮击给祸害的。
“连长!”
何炜弯下腰,迎上了傅琛,傅琛一把抓上了何炜的左臂,态度亲热的连声说道。
“打的好!打的好!卫华老弟,你果然是新出猫儿强似虎,军校刚毕业就打出这么漂亮的仗,刚刚这仗,你们排打的好!”
“职不敢,幸得弟兄们用命才打退了日军的攻击,日军的攻击兵力虽然不多,但是打的相当凌厉,不玩命根本防不住啊。”
何炜指着战壕里的一排士兵们,许多士兵尽管举着枪防御,但是脸上未定的神情仍说明了战斗的激烈。
阵地前,被打死的日军尸体七零八落,一排缴获的日军武器和装具也整齐的归置在阵地里,这些都实打实的落在傅琛眼里,如果说何炜刚刚回来时,傅琛对何炜打死了三个日本兵,只身脱险归队之事还有些许怀疑的话,刚才这场战斗中一排与何炜表现出来的指挥和应变,则让傅琛说不出任何话。
一般来说,军校毕业新下连的新排长,他的磨合见习期过了前,在连长眼里还不如一个排里的老班长,军士可靠,连长也不会把他当真正的军官排长看,何炜此前,就是处在这样一个状态中。
但这战过后,事实胜于雄辩,毋庸多说,现在,在第六连连长傅琛的眼里,何炜已然是一名颇具指挥能力的干才,顶的上用的排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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