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襄阳城。

一大早,整个襄阳城都陷入到喜庆之中,各种豪奢的马车排队入城,随行的仆人都把城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最忙碌的当属刺史府,时隔几日再次洒扫庭院,张灯结彩,杀鹿宰羊,准备一场比之前更隆重的婚礼。

这次新郎官比刘表要年轻得多,也就三十五岁,穿上黑色婚衣,身板笔直,风流倜傥。

那天差点嫁给刘表的蔡家嫡次女,如今正式嫁给袁基为平妻。

这才仅仅是个平妻的身份,已经让蔡家话事人蔡讽高兴坏了,之前险些一失足,将女儿嫁给刘表那个半大老头子。

这可是放眼大汉都是超一流的豪族和荆州最大豪族的联姻,为此当地大族、名仕、官员、士绅前来庆贺的不少,人多得都快要将这座如今还不太大的襄阳城填满。

宾朋满座,袁基被叔父、被老丈人蔡讽引荐着与诸人相识。

袁基春风得意,俨然是下一任的汝南袁氏话事人。

让忙着张罗宾客的袁术心里那叫一個酸溜溜。

众人吃得是酒酣耳热,热火朝天的时候,就听蒯良拱手向袁隗问道:“袁太傅,这天下大事您怎么看?”

这个话题一问,原本还嘈杂的环境,渐渐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似乎都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亦或者所有人都在等着有人问这个问题。

现在的局势实在是太乱了,前有黄巾军肆虐,不少豪族被灭了门,后又有孙坚以讨董为由再次劫掠一番,整个荆州地面上盗匪横行,多如牛毛。只见皇帝征税,却不见王师保护地方,如今当朝太尉就在上首,已经是位极人臣的存在,还是汝南袁氏的家主,这疑惑也只能他来解。

袁隗见大家都在望着自己,这才微微颔首,手撵胡须道:“既然诸位都关心这个,那老夫就讲讲自己的拙见。”

众人皆拱手请教。

袁隗轻咳几下,清了清嗓子后缓缓说道:“这天地气机紊乱,阴阳失位,寒暑错时,这种情况,老夫翻阅古籍,只有三个时期出现过。”

这话一下就引起共鸣,荆州本算是气候温暖的地界,结果这几十年来,气候变得越来越冷,旱涝频繁,所有人都目光变得更加热切。

袁隗继续说道:“一是商周之变的前后,二是两周交替的前后,三是王莽篡权前后的几十年。”

来的人大多都是饱读诗书之人,经袁隗这么一提,都知晓那个时期的政局情况,无不是君主失德,王朝更迭,天下大乱。

蒯越面色有些苍白,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干涩:“袁太尉您的意思是这天下又要大乱了。”

袁隗哀叹一声道:“董卓祸乱京城,擅行废立,屠戮百姓和官员,无恶不作,这就像是人胸口遭受了一刀。

天地有形,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吾辈只是依附在这大汉社稷上的蝼蚁,社稷有难,依附其上的人又何能幸免。

这是一场浩劫,躲得过子孙绵长,富贵易得,躲不过……唉,看命吧!”

这话说得很隐晦,但是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清晰明确地知道袁隗话里面的意思,那就是大厦将倾,要变天了!

人群议论纷纷,蒯越问道:“那我等当如何自处?”

袁隗望天一脸肃穆,仍未答话。

众人彼此互视,都能从眼神中看到焦虑。如今的局面,不用袁隗说,已经是明明白白的事情。收成一年不如一年,灾祸瘟疫叛乱接连不断,一旦再出现如黄巾军那般的乱匪,他们这些豪族大族在这股子浪潮之下,首当其冲,一冲就垮。

袁隗从失态中缓过神来,忙抱拳道:“今日乃是吾侄子大喜的日子,不谈论这个,扫了兴致。”

众人再次互视片刻后,目光齐齐瞅向蔡讽,蔡讽哪里不明白大家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替大家问道:“亲家公,您久居高位,看得比我等看得更远,还请赐教一二。”

下面人也都赶紧应道:“是啊,袁太尉,今个有什么,您就说什么,我等绝对不外传。”

一时间,堂内变得嘈杂,袁隗看了一眼,气氛到了,抬起手往下压了压,众人停止请愿,都眼巴巴瞅着袁隗要说什么。

“唉……”先是一声长叹开腔,这才道来:“我汝南袁氏以孟氏《易》立家,数代人研究‘阴阳灾变说’,勉强算是参悟一二。”

众人脖子伸得更长,耳朵都快竖起来了,一个个聚精会神听听袁隗讲解这天机到底是什么。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只是世人总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

这天地就是人间百态所化,人间乱天地必乱。”

袁隗的这句话,与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如出一辙,属于大汉时普世的世界观,还是那种不辩自明的真理。

袁隗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继续说道:“反之亦然,若风调雨顺,天地有序,就应该看看那是什么时候,那时人们是怎么做的,就知道现在吾辈该怎么做了。”

狡猾的袁隗并没有说出答案,人们只相信自己悟到的答案,只是他们不知道,袁隗已经不知不觉间控制了大家的思考方向。

不过,袁隗这番话如果让刘协听见,会惊讶于袁隗是不是也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他怎么知道气候与王朝兴衰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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