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破厄坐在塌上,说不上多端正,但也不是随意。他知道宫中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这个东宫里面的太监、宫女,很多他都不认识。

皇后的人在看着他,张爽的人也在看着他,

从前他的父皇也会派人看着他。看与被看,是人生的宿命。

身在帝王家,向来不自由。

李守中来了,他生得儒雅,白净面皮,两弯淡眉,几撮长须,一双眼睛写着清高,一进东宫,张破厄便让他坐下。

坐而论道,请教还是得有个请教的样子。

“祭酒,今日给我讲一讲班彪的《王命论》吧。”

李守中把随身的黑框老花眼镜带上,“昔在帝尧之禅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暨于稷契,咸佐唐虞,光济四海,奕世载德,至于汤武,而有天下。虽其遭遇异时,禅代不同,至于应天顺人,其揆一焉...”

《王命论》是东汉史学家班彪所写的一篇关于帝王受命的论文。李守中拿着《文选》,遇到他认为应该解释的地方,便解释一句,这文章并不长,李守中不一会儿就讲完了。

“祭酒以为汉高帝因何取得天下?”

“高起、王陵昔日言高帝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与天下同利,高帝答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馕,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由此看来,高帝是善于用人得到天下的。”

张破厄听罢摇头道:“祭酒错了,《王命论》明明是说,高帝是因命得天下的。”

“殿下读书不甚精细,高祖其兴有五:一曰帝尧之苗裔,二曰体貌多奇异,三曰神武有征应,四曰宽明而仁恕,五曰知人善任使。最重要的便是知人善任。”

“不不不,帝尧之苗裔,最重要的还是祖宗,天命。”身为一个太子,崇信天命才是正确的,非在这方面搞大义觉迷录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小白。

“诶,昔日夏桀说‘天之有日,犹吾之有民,日有亡哉?日亡吾乃亡矣’,他便天命在身,又当如何?”

汤武革命这是张破厄便不讨论了,连忙认错,“祭酒说的倒是有道理。”还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李守中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会选择张破厄当太子的,这个太子可比前一个太子笨多了,不过态度还算不错,这让李守中有一种当帝王师的成就感。

“李祭酒,我听说你有一个闺女。”

李守中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微臣家中有一个女儿。”

“我想让她进宫,祭酒意下如何?”

“啊。”李守中没想到这看似木讷的张破厄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微臣那女儿已经和荣国府定亲了。”

“无妨。”

“这,这如何使得。”老李头急眼了,嘴巴有些笨。

“你就和荣国府说,是孤夺人所爱嘛,我喜欢你家的女儿,快快把她送进宫来,我有一首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给你写上,你给你家女儿看看我的心意。”说着,张破厄已经写了一张纸条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