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孔翎上感觉家里不必有两捧含羞草,便把自己的那一捧给金百禄送了去,以此点缀他那个乌突突的小作坊,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找来大花瓶,把含羞草养在其中。
可金百禄好像并不喜欢这种婆婆妈妈的植物,没多看几眼,且没过几天,他就嫌养花麻烦,连花带盆扔了出去。
“为什么花瓶也要扔掉?”孔翎上蜷在他的怀里发问。
“有瓶,有落脚地,花在外面也能活下去?”
“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善良。”孔翎上主动亲了他一口。
养在杨宁家的那捧含羞草则很茁壮,整日散发淡淡幽香,可是也带来了一个大家想了好一会才搞懂的问题。
自养了含羞草以后,孟晓棠与豆豆还有杨宁,不约而同的开始掉起头发。
起初大家认为是作息紊乱导致的,可豆豆作息正常,白白嫩嫩的,怎么可能脱发。
孟晓棠的头发更是大把大把的掉,杨宁也是。
有一次洗了澡以后,她害怕的问他,“是不是因为你要出家,现在连我的头发都留不住了,不会是要一起给我带到庙里去?”
“不会的,别这么迷信。”
“你一个皈依佛门的人叫我不迷信?”
“佛门不是迷信,是信仰,是讲道理,是普世真理。”
杨宁最近广阅佛经,张嘴就是渡众生。
现在连带豆豆见到老师,都是双手合十的问好,放学回家后再来一句:宁叔叔,我回来了,阿弥陀佛。
他们的头发掉的实在厉害,孟晓棠觉得自己必须要出手了,她找上了闭门不见客的杨阿姨。
杨阿姨说,“我谁都不想见,你赶紧走。”
她最近因为儿子的事儿消瘦了许多,生活起居上非常依赖孟长安,孟晓棠本以为经过先前那一吵,她会把孟长安赶出去,却没想到这两个老姐妹还真的有几分同甘共苦的义气,两个人回去后都没提彼此揭短的那场争吵,反而过的更加默契。
“阿姨,我有事情来,关于杨宁的。”
“不要再跟我提他了,他是死是活以后跟我没关系,他要出家就出家,我就当他死了,但是父母的同意书,我是绝对不会签的。”
孟晓棠对杨阿姨的态度表示了极高的赞同,但是话锋一转,说,“但是寺庙住持强烈要求他去,本来残疾人是不能去的,但是杨宁是个例外,就算他残疾到只剩下一个颗头,恐怕寺庙都要收走供起来。”
“这是为何?”杨阿姨不自禁换了语调,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那日杨宁跟我姐去寺庙,住持本来是拒绝的,但是他给杨宁算了八字,说他是灵童转世,此生受苦只为渡众生,受尽磨难方能修成正果,是高僧命,若是还留在俗世中,不是问题缠身,便会有性命之忧,他此生的使命就是众生,不完成,必出事。”
“这是真的?”
“我不敢骗您,”孟晓棠的眼睛水灵灵的,蒲扇蒲扇很有说服力,“不然杨宁当年怎么会出事,他六亲缘薄,必然是得道高僧。阿姨,您得有大局观,我们都在等着他呢,他那头发,肯定是留不住的,他再不走,您看看,我的头发都要留不住了,保不齐下一个脱发的就是您了。”说着话,孟晓棠随手摸了一把长发,又连带下许多落发,这让杨阿姨和孟长安震惊不已。
孟晓棠一番巧言,让杨阿姨两晚没睡着,最后签了同意书,杨宁也得到了心理诊所的心理健康证明,在孔翎上的央求下,住持暂时收下了杨宁。
杨宁出家前夜,叮嘱孟晓棠与孔翎上,务必要按时缴纳房租,打到他的账户上,他当然已经不在乎钱了,但他在乎的是承诺与信誉,这是做好人的评判标准之一。
孔翎上与孟晓棠狠狠点头答应下来。
杨宁去寺庙当天,是孔翎上与孟晓棠一起送进去的,一路上杨宁若有所思,心事重重,丝毫看不出得偿所愿的兴奋。
孟晓棠坐在副驾驶,回头看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杨宁看向孟晓棠的眼睛,缓缓问,“你们遇到过爱情吗。”
孟晓棠被问的一愣,看看孔翎上,不知如何作答,一个要出家的和尚在问她爱情话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合适。
“我一次都没有过。”
杨宁似乎并没期待孟晓棠给他回应,苦笑的说,“上学的时候,有很多女孩喜欢我。我学习好,长的也不错,符合她们对男朋友的期待。我总会收到情书,她们得不到我的回应,还会当着我的面痛哭流涕,企图让我怜香惜玉。”
可是没有一个女孩会长久的待在他的身边。
在被他拒绝几次后,她们会去喜欢另外与杨宁条件差不多的对象。
“她们喜欢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这些条件。当我不符合她们择偶的条件时,我整个人都是没有价值和存在意义的。”
孔翎上专心开车,完全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
尽管她沉浸在与金百禄的甜蜜生活中,但是依然不能理解爱情这回事,她并不确定自己遇到的是不是爱情。
孟晓棠也没打岔,杨宁凑近了一些,问道,“你们说,这是不是很可笑。人的本身是不值得喜欢的吗,除了父母之外,人与人之间就没有无需衡量的真情?”
孟晓棠与孔翎上对视了一眼,对这个问题心照不宣,由孟晓棠代表孔翎上回答他,“我们的父母都不喜欢我们,你就知足吧。”
“可你们一定都遇到过爱情?”
孟晓棠的眉头皱了下,“其实这也很难说清。”
“你呢,翎上?我看你最近气色特别好,是不是因为谈恋爱的缘故。”
“是因为最近都在开车,吹晒不到的缘故。”孔翎上想抽烟,摸了摸烟盒,空了。
“我走之后,你要去跟他同居吗?”
孔翎上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有点红,“不会那么快的。”
“那就是说,你准备跟他同居了。”
孔翎上没做声,心里的确不会排斥与金百禄在一起,孟晓棠把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乐得在一边看她热闹。
“真好啊,”杨宁又靠在后排的椅背上,“你们的人生这么充实有期待,我真羡慕你们,还有点嫉妒。”
孔翎上与孟晓棠都是一愣,人生第一次,有人说羡慕她们。
“你还有那么可爱的儿子,你们一家人真好。”
“可我们家负债累累。”孔翎上下意识的回答。
“可你们总归是一家人,不是吗。”
送走杨宁,孔翎上与孟晓棠都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尽管他不是个很讨喜的男人,对待很多事情的较真态度还很让人讨厌,对于得过且过的姐妹俩来说,杨宁就像个教导主任那么严厉。
可是当他走了,她们好像也产生了那么指甲盖般大小的不舍。
人是感情的动物,无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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