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停住争执,齐齐发怔的看着安娜。

“我妈要我打掉孩子,可我舍不得,她就断了我的生活费逼迫我,我现在…已经搬出来住了。”

“你应该听你妈妈的话,她是长辈,什么都明白,你得听她的。”孔翎上感觉有点眩晕,看安娜没反应,急了起来,“你看我们像有钱的吗?我们也在躲债啊妹妹!我们也有孩子要养的,你不知道托管班多少钱,小孩子的花销七七八八加起来又有多贵!”

“但以后的幸福感是无价的!对不对,晓棠姐。”

孟晓棠眼神闪了一下,缺了些底气,“幸福肯定是幸福,但也有很多鸡毛蒜皮,我只能说养孩子,痛并快乐,要费很多心力,不是件简单的事儿,你确实应该仔细考虑好。我们也没办法帮你出主意,我当年敢为爱献身,是因为我老公肯娶我…咱们情况还是不一样的。”

“那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要孩子吗?”

“我会。”孟晓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这句话让孔翎上埋怨了她一个晚上,孔翎上认为孟晓棠就算心里不后悔生了豆豆,也得跟安娜说她后悔了,那小女孩一看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现在很不理智。

“你想想,以后如果她生了孩子,有事没事管我们要钱怎么办?我们能养得起?”孔翎上气的几乎把家里的椅子踹翻。

孟晓棠淡定的坐在一边涂指甲油,“可你刚刚还给了她钱呢,这不能怪我吧。”

“我给她钱是因为她…”孔翎上懊恼的坐在地板上,“她说她要流落街头了。我们先前不是也差点…我只是借她应急!”

“反正有了一次也有下次。你也不用唠叨我,她不给谷向明生孩子,以后也会为别人这么做,我们是拦不住的,既然拦不住,你还要拦什么,累不累。”

孔翎上呼啦一下站起来,“你现在倒是明白了,刚刚怎么不跟她说清楚?!”

“你要我说什么?”孟晓棠睁着好看的大眼睛,“我分明说的很清楚了,这种事要自己决定,以后才不会后悔。要是我以后跟蔡康生修成正果,也还是会要孩子的。”

“你真的跟你妈一个德行!”

“也是你妈,谢谢。”

“你没后悔,那你怎么不敢跟蔡康生提起豆豆?!”

“现在我们还没感情基础,提了多事,以后再说,我总不会一直瞒着。”

“你确定吗?!你确定你不会像孟长安一样把豆豆抛弃?”孔翎上的问题犹如连珠炮,一个接着一个,她最不喜欢犹犹豫豫的人,恰巧孟晓棠就是这种。

孟晓棠叹口气,笑了笑,“你根本不知道做母亲是什么感觉,一个妈妈,是死都不会抛弃自己孩子的,这跟谈恋爱是两回事,我这辈子都离不开豆豆。”

“那孟长安怎么就能离开我们?”

孟晓棠翻了个白眼,耸耸肩,“是我们撞大运,遇到了非常罕见的,冷血的妈。”

孔翎上鼻孔出气,“姥儿竟然还有儿子,一个大儿子,这么多年提都没提过,想不到她这么能忍,这又是为什么。”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都是他们的事,我已经决定了,不再为别人的事情烦恼,”孟晓棠有了蔡康生的爱,忽然变得豁达许多,看了她一眼,“你今天跟孟长安打电话了吗?”

提起这件事孔翎上更生气,她几乎气了一整天,懒得回应,堪堪坐着,胸膛气的起伏不定。

“咱们还剩下多少钱?”

孟晓棠担忧的问了一句,“安娜可怜,我们也可怜,你太好心了,小心到时候我们饿死,你饿死我,我不怕,饿死我儿子可不行。”

“你现在又是好妈了!”

“一直都是。”孟晓棠蒙着单薄的被子睡去,涂抹指甲的双手晾在外面。

孔翎上失眠了,心疼钱,但也最不在乎钱,为钱所困时,她最爱幻想发财后的日子,她要买很大的房子,开最好的车,跟李慧芳每天吃三顿山珍海味,想来想去,有钱了也都只能弥补物质上的不足,并没有情感上的寄托,她不敢去幻想自己未来会不会结婚,会嫁给什么样的男人。

她都31岁了,日子过的这么快,转眼就是奔四的年纪。

她还能结婚吗?

孟晓棠听着孔翎上在身边重重叹气,不忍她伤神,背对着她,自顾自开口安慰,“别担心,我这个月能赚钱,借给安娜的钱要不回来就算了,反正,她也算是半个小伯母。”

“你倒大方。”孔翎上沉沉应了一句,好一会才睡去,梦里她回了老家,一开门,看到李慧芳在蒸包子,在厨房里忙来忙去,隔着白花花的雾气,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形,她喊着一声声姥姥,姥姥,可李慧芳似乎听不到,她也始终看不清李慧芳的脸。

一觉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竟然九点钟了。孟晓棠上班前也没叫醒她,以为自己是体贴,实际上让孔翎上少赚了好多单,更为她添堵,豆豆早被孟晓棠顺手送到了托管班,孔翎上匆匆洗脸刷牙,急急忙忙去干活。

庆城是省会,很大很大,好多马路边的大高楼要孔翎上扬着脖子看上好久,现在,她已经给很多地方送过餐,进出过不少高档地方,她每天走走停停,看哪里都很新奇,有时候在天桥上停歇,看着不远处巨幕上的明星广告,不禁会想,被万众瞩目,衣食无忧的日子,到底是个啥滋味。

仿佛是因为穷苦惯了,连幻想都会受到限制,她想不到好日子是什么模样。

讨债的人依旧会不断换着电话骚扰她,但孔翎上又不敢换电话,怕李慧芳会找她,便另外办了一张本地卡,两张卡切换着用。她想再问问安娜关于谷向明的事儿,约好了时间,还得顺道给安娜带去外卖。

安娜是一个被人宠坏的女孩,有点教养也有点学识,但总是理所应当的认为,所有人都该围着她转。

安娜与妈妈冷战后,现在住在一间青年公寓里,这里的地段明显比孔翎上和孟晓棠住的要好上许多,是那种建的不错的青年公寓,月租必然不菲。

孔翎上在小区里转悠了好一会,被景色吸引,一听房价,立即打消了搬家的念头,她把餐送到的时候,看到安娜正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男人,他们正在小区里散心,亲密的耳语,但从孔翎上的视角来看,丝毫看不出安娜是个刚刚失恋,被母亲赶出家门的女孩。

再看看这里绿化做的犹如公园,静水深流,诗情画意的一副南方园林设计,孔翎上心里忽然不悦,自己借钱给安娜,她不知道省点花,还来这种地方破费,自己可真是个大怨种。

见孔翎上面色不善,安娜倒是没深究,对谷向明的事也还是昨晚那套说辞,毕竟她现在也找不到他人,他的办公地早被收了抵债,过往相熟的合伙人也销声匿迹,下属心腹通通在老板苦难时各自飞走,现在谷向明对一心想与他共患难的安娜又避而不见,任谁都没什么办法。

安娜心情很不错,热络的给孔翎上介绍轮椅上的男人,杨宁,他是个诗人。

孔翎上眼睛陡然瞪大,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活着的诗人,安娜说杨宁的诗文作品在好多杂志期刊上都有发表,已经加入作家协会,是本地最为年轻的作家之一,很有前途,曾是她的笔友也是学长,现在知道安娜的处境,主动收留安娜,让她不必为生活担忧。

“那我那些钱呢?”孔翎上问的毫不遮掩,随手擦擦额头上的汗,“你现在有地方住,有人养活,可以把我钱还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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