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上次见面,是在孟晓棠的婚礼上。那时孟晓棠23岁,中专毕业后,便态度坚决的要跟英俊的男朋友贺嘉礼结婚。贺嘉礼那时是个跳舞的,跳街舞,孔翎上素来瞧不上这种吃青春饭的男人,也不觉得贺嘉礼多英俊,但孟晓棠被迷得不行,死活要以身相许。
确切说,他们是奉子成婚的。
婚礼当天,大家都喜气洋洋,他们还逼着孔翎上穿起裙子,把她一头短发强行涂抹了不少发胶,整个人打扮的奇奇怪怪,在光彩照人的孟晓棠的是衬托下,更是不伦不类,不男不女。
孟晓棠对孔翎上这个伴娘不是很满意,她本想邀请自己平时玩得好的小姐妹,可是又不好意思拒绝家里人的安排。
她向来没什么主见,独独在嫁给贺嘉礼这件事上坚定不移,婚礼更是由得两家父母操办,全程没有提过意见。
孟晓棠的梦想就是做贤妻良母,她这么漂亮,又嫁给了漂亮的人,以后会生出漂亮的孩子,她认为自己的一辈子都是美好的。
但当然不是,孟晓棠的第一个孩子在蜜月期间不小心流掉了。幸好在结婚第二年,她又怀孕了,平安生下一个男孩,小名,小豆豆。不过自那以后四年多,孟晓棠与孔翎上便再无其他联络。二人的交集仅限于观望对方的朋友圈动态,不过,孔翎上不发朋友圈,只是她单方面观摩孟晓棠的生活日常,主题永远都是——帅老公和帅儿子。
短暂的回忆起过往,孔翎上揉揉眼睛,扶着车壁站起,仔细看着也在打量她的小男孩。
“豆豆,快叫大姨。”孟晓棠压下眼里的诧异,拍拍豆豆肩膀,豆豆认生,软糯的依靠在妈妈的臂弯里,圆溜溜的大眼垂了下去。
“姨就行。”
孔翎上看着孟晓棠,她也看着她,两个人沉默了几秒后,几乎异口同声的问了句:
——贺嘉礼呢?
——奶奶呢?
第一个问题问出口,气氛明显松弛下来,孟晓棠绷不住脸,也藏不住心事,勉强装作轻快的开口。
“我前几天离婚啦,儿子呢,自然归我。”
孔翎上没应声,贺嘉礼风流成性,众人皆是,孟晓棠明知火坑还肯跳,以为圣母心能感化浪子回头,却不知是飞蛾扑火,玉石俱焚,家里人当年也是考虑她未婚先孕,不得不要个名分勉强结婚。
“这些事,我还没跟家里说呢。姐,你要去哪里。”
孟晓棠眸色暗了暗,孔翎上看向她手里握着的车票,显然她们是要去同一个地方。
“你帮我给舅舅打个电话,我打他关机,微信也不回,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联系方式。”
“?”孟晓棠连拧起眉毛的模样都很好看,“奶奶怎么了?是不是重病?我上车前还给你打电话,也没打通。”
“她跟舅舅在一起,健康的很,现在还学会…”孔翎上欲言又止,不想把老太婆描绘成诈骗犯,“总之,你帮我联系下舅舅。不过,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孟晓棠神色纠结,眼神晃了晃,“我给他打了一天电话,一个回应都没有,你也知道,我们不常联系的,”她顿了下,正要继续说话时,忽然被孔翎上抓起衣领。
孟晓棠惊了下,意识到孔翎上在看什么,下意识的抽身出来,不自在的紧了紧衣襟。
“贺嘉礼打你?!”孔翎上看到孟晓棠露出的大片锁骨上有些淤青的痕迹。
“不不不,不是的,”孟晓棠忙否认,不得不吐露实情,看看四周,神秘的压下声音,“我是在找奶奶,有人说她欠了钱,金额还不少,我是不信的,奶奶学都没上过,平日买菜都算不明白菜钱,咋可能会骗人呢。”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语气里包含着不敢置信,“这些伤,是被追债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孔翎上立即看向小豆豆,显然孩子被她护得很好。
孟晓棠并不知道自己买下的车票是要去哪里的,她只想着要跑去另外的地方,躲避贺嘉礼争夺孩子和那些从天而降的债主。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随便去哪里都行,过一天是一天。
姐妹俩凑凑身上、卡里的钱,凑了不到一万块,在第二天下车的时候,站在陌生的城市里,四处张望着。
孟晓棠在张望这里的楼怎么如此高。
孔翎上在张望,哪里有便宜的饭馆,她饿狠了。
也有人在望她们,一看狼狈衣着,便知是外乡人,更多的是在看孟晓棠那张脸,看她衣衫褴褛也遮不住的姿容。
她们奔波一整天,最后在城市边缘的郊区老楼里,租下一家四十多平的小房子,算上押金也很便宜,并约定一个月内若没有合适工作,便打道回府,各回各家。
舅舅与李慧芳的下落依然不明朗,联络不上,但孟晓棠联系上了母亲,几次追问下,才得知舅舅竟然在一天多前,也在往这个城市里。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集体玩消失?!”见孟晓棠支吾半天,孔翎上忍不住夺过电话,厉声询问舅妈。
舅妈对孔翎上印象不好,现在也为了躲债回了临城娘家,孟晓棠嫁出去后,她与女儿也不常往来,此刻更是丝毫没有疑惑孟晓棠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与孔翎上一起出现在庆城,更没问贺嘉礼在何处,有没有一起跟来。
现下听闻孔翎上的质问,不禁在电话彼端嗤笑一声,“你舅舅做事,什么时候对我讲清楚过?当年抱回孩子就是如此,现在也是,不过你妈应该高兴了,你们亲姐妹也算团圆。”
孔翎上愣了下,对方已经挂断电话。
孟晓棠与孔翎上是亲姐妹这件事,在他们家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很少有人提及,也从没被人遗忘。
这跟孔翎上亲妈的罗曼史自然有重要关系,两个女儿一个甩给李慧芳,一个过继给弟弟孟长辉,总之没一个她亲自带大的。
孔翎上将手机还给孟晓棠,她们齐齐没吭声,都没搭茬‘亲姐妹’这个话头。
“好巧,想不到他们就在庆城。”孟晓棠憋了半天,打量着孔翎上的眼色,说了这么一句。
孔冷笑,忽然想起一个细节,过去一段时间,外婆每晚盯着电视机里的天气预报,总会顺便去看一个陌生城市的天气,就是她们此刻所在的这里,省会庆城。
是以,孔翎上那晚翻找火车车次时,才会下意识选择了庆城作为目的地。
“李慧芳厉害,会玩消失了。你觉得,你妈真的不知情吗?”
孟晓棠说话的时候总是不够自信,见孔翎上眉眼犀利,不由垂眸,低声道,“我跟她没那么亲近,她怎么想,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既然我爸不带她出来,肯定有理由。”
“不如你再打个电话问问清楚,比起我,她至少乐意跟你对话。”
“不见得吧,”孟晓棠苦笑了下,“我生孩子坐月子她都没来过,我这个妈…不过是个挂名的。”
她们对视了一眼,纷纷想起她们那个亲妈,又齐齐苦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夜,姐妹俩蜷缩在一张床上,孟晓棠抱着哭闹不止,被蟑螂吓醒的豆豆,怎么都哄不好。
孔翎上被吵醒,烦躁的蹲坐着小窗边吸烟,过了好一会,豆豆好不容易睡熟了,楼上一对夫妻又吵架,这里房板不隔音,那对夫妻犹如坐在她们家里吵,楼上夫妻俩的孩子也哭着,吵得小豆豆又翻起身来跟着嚎啕。
好嘛,孟晓棠与孔翎上几乎一晚上没睡,孔翎上的脾气本就暴躁,积压了三天的郁闷在去送外卖的时候,终于暴发了。
来庆城后的第一天,孔翎上就找到了送外卖的工作,她先前做过,有资质,可是因为路不熟,导航偏差,她送餐延迟被客人吐槽,孔翎上随口骂了几句,便与对方吵起来,最后被平台处罚几百块,一天跑下来,还要倒贴花销,丝毫没赚。
孟晓棠在家里憋了一天,看网上的所有工作都不是很适合,她本来学的护士专业,可惜学业不精,少年时只顾恋爱,到最后连手臂的血管位置到都找不准,幸好学校糟糕,给了学费就可以拿到毕业证,其余与护士资质相关的证书一概没有。
她晚上去附近小区的一家美发店做洗头妹兼职,洗了几颗头下来,手心通红,眼圈也跟着红了,还要被老板嫌弃带孩子来工作,双方都不满意,一个晚上便被辞退。
带孩子就没办法工作,幼儿园学费自然也付不起,如此,便形成一个无望的死循环。
孟晓棠的郁闷与孔翎上的烦躁又在家里因一顿晚饭而爆发了。
叫外卖太贵,舍不得,孟晓棠又说自己手疼,做的慢,孔翎上着急吃,想着晚上再去送几单,把白天被处罚的金额多少赚回来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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