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祝家派给他的活计可不少,旁的东西倒是罢了,单单是这套纸衣,单靠他一个人,就不是三两日能够完成的工作。

他这里迁延了时日,他家老太爷能等得起吗?

陆潜隐然感觉有些不对,想着还是找人说说吧,省的耽误人家的事。

他刚准备要出门,外面却有人先进来了,两个人差点撞了個满怀。

一只掌心里“抓”了只眼睛的小手,险些戳到陆潜的脸上。

这只小手晃呀晃的,手心里的眼睛还一眨一眨的。

一眼看到这只从眼睛里长出来的小手臂,陆潜就先觉得膈应。

来人正是去请他们的祝管事,他扫了眼满屋子的纸张用具,对陆潜道:“我来看看,陆师傅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陆潜道:“祝管事里来得正好,我刚要去找你呢。”

“哦,怎么了?”祝管事说完,又道:“这座宅子里,有好多个祝管事。陆师傅以后叫我名字,祝长青就好了。”

陆潜顾不上跟他客套,干脆地点点头,道:“这工作量有点大啊,三两天不可能完成。”

祝长青不以为意地道:“陆师傅估计,大约需要几天时间?”

陆潜略忖思了一下,道:“怎么着也得五天时间。”

祝长青点点头,道:“没关系,七天之内,能完成便好。”

这……现如今这境况,有必要停尸七天吗?

旁人家的事,他也不好多插嘴。

陆潜点头道:“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

祝长青从怀里摸出一块银子,约莫有一两重,将他交给陆潜,道:“这是先给陆师傅的定钱。我家老爷说了,丧事办完后,另有重赏。”

先付钱,很讲究啊。

陆潜接过银子,拱手道:“多谢。”

祝长青同样拱了拱手,就要告辞。

站在陆潜身后的左丘玲,一直在盯着祝长青的眼睛看。这时见他要离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喂,你的眼睛……是怎么搞的?”

祝长青听了,也不恼,回头看着左丘玲,脸上居然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神气,似笑非笑地道:

“跟你的脸一样啊。”

看见祝长青脸上,似有些戏谑的神情,陆潜见状,回头望去。

只见左丘玲一张白净的脸,左半边不知在何时“枯萎”起来。

就这一两句话的功夫,她整张左脸,居然变得干枯、皴皱,布满了密集的一道道沟壑。

一些明黄色的脓液,从沟壑之中流了出来。

左丘玲先是一怔,等看见陆潜表情有异状时,立刻醒悟过来,脸色急变,伸手往自己的脸上摸去。

紧接着,她便直接要用手硬搓。

“慢着——”

祝长青连忙阻住她,道:“刚刚长出来的皴皮是搓不掉的,至少也要让它长上三五个时辰,完全干枯了之后,才能搓掉。”

这里的人看来都已经被嘬脸鬼嘬习惯了,应对这种事情都很有一套。

左丘玲不死心,试着用手搓了搓。这一下非但没将褶皱的皮搓掉,反而挤压出大堆脓液,弄得她满手都是。

陆潜看着她半张脸上弄满了大便般的黄,眼角不禁跳了跳,道:“不行……你还是用凿子把脸剜了吧?”

左丘玲噘起嘴,差点哭了出来。她看着祝长青,问道:“大叔,你的眼睛也是被嘬脸鬼嘬……亲的吗?”

祝长青道:“是啊。”

左丘玲又问道:“怎么……怎么你变的样子,跟我不一样?”

祝长青有些奇怪地扫了陆潜一眼,又看向左丘玲,道:“姑娘是外乡人吗?我们这里,每个人被不同的嘬脸鬼嘬了之后,病变的样子都不一定是一样的;同样的嘬脸鬼嘬在人身体不同的部位,结果也是不一样的,有什么样的都不稀奇。”

这个陆师傅应该是本地人啊,怎么都没跟她说吗?

“陆师傅”不说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不知道。

陆潜看着祝长青,心下纳罕:“哪个嘬脸鬼这么口味重,居然去‘嘬’他的眼睛。”

哦,还是个女嘬脸鬼。

男不嘬男。

左丘玲又问道:“大叔,那你……怎么不把被嘬的地方剜了?”

祝长青听到这句话,脸色变得有些木然。他长在脸上的右眼、和长在凸目而出的手掌心的左眼,同时望着她,眨了几眨,道:

“姑娘,我这是眼睛。如果剜了,我眼睛就没啦。现在这样,至少我的左眼还能用。”

“呃……”

左丘玲的半边右脸,瞬间红了。

祝长青冲陆潜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陆潜思索了一会,突然回过头,对左丘玲道:“我觉得,他眼睛长成这样,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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