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陌的十七年,这年正值严冬,一过大寒,确是冷的厉害。这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夜,如今全无停下来的意思,飘得四下皆似柳絮,积了屋檐上厚厚一层,亦覆得地上白茫茫一片,忽而经那云翳中透出的丝微光一照,竟明闪闪的恍眼。

京都城西的一处巷子里,有道宅门似虚掩着,约莫着半盏茶的功夫,里头探出个蓝袄子的丫头,手里似是揣有什么物件,神色有些慌张,脚下步子极轻,方跨出了门槛儿还不忘回头招呼着:“进去罢,只管放心是了!”

言罢,宅门掩实了,那丫头顶着雪匆匆拐出了巷子,一切便又都静了下来,似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渐渐地雪似小了些,永平伯爵府大院内人影穿梭,下人个忙个的,鲜少有个消闲的时候。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偶得一处多了人声儿,来人撑着油纸伞,玉足踩雪,发出沙沙的响声。

檐角悬着的冰凌摇摇欲坠,经阳光微照,折射出刺眼的光,似是五彩的琉璃,令人心醉。

靠着后院儿最西边的,是处顶小的院子,寒风骤起,肆意的吹起门头上的残雪,别有番风味。

玉簪进了院子,又侧头去瞧那外头的下人,左右确认后,便蜷起了身子缩回门后,仔细将院门掩了掩,快步走去了里屋。

沈水烟午后歇得早,侧身躺在炕上,微微眯着眼。

见她也不过双十的年纪,眼角眉梢却添了许多褶子,暗沉的脸上淡斑浮现,胸口的起伏更是气若游丝。

玉簪轻轻叹气,去掩实了半挑着的窗。水烟这般早已成了她的心结,想来也都怨她,若不是那日她向苏小娘告事回家,自己主子也不至于临盆了却无人知晓,独留自己一人在这院里苦苦哀嚎,末了疼得没了知觉晕死了过去。

再发现时,腹中胎儿已是保不住,幸亏她吉人天相,硬挺过了这阵儿。

此后,沈水烟这药便从未停过,身子也大不如从前,宫里遣了太医来看,也道是再难有身孕……

如今人人皆说母亲命大克死了孩子,水烟本就郁郁寡欢,这话头又传到了她的耳里,她自是生生哭了一夜,怨了一夜。

“玉簪?”水烟顿顿开口,话音些许沙哑,睁着杏眼去瞧她,待看清了人便又懒懒地合了眼,睫毛如蝉翼般遮去眼底的凉意,眼角泪痕明显。

她又哭过。

玉簪怔怔,回了神儿。抑制住眼底的泪水,冲她强扯出抹笑来:“大娘子可是要起?”

待水烟应了声儿才颔首上去替她拿了引枕靠上:“大娘子宽心,玉簟去请三郎了。”玉簪边细细地掖着滑落在地上的锦被,边说着。

见水烟面上毫无波澜,她顿顿,又道:“今早去冯小娘那儿求了,人硬是没把玉簟放在眼里,我与她张罗半天,才想出来买通看门小哥的主意,给开了后门儿。”

“也苦了你们,待请了三郎来,我便放了你俩的身契,再匀个我娘家陪嫁来的几亩地,好叫你们出了府去寻个好人家安稳过日子。”水烟舒了口气,手指抚摸着腕上的玉镯,语气依旧平静。

闻言,玉簪便是绷不住了,忙跪倒在地,语气哽咽了几分:“姑娘说的哪里话,我和玉簟是跟着姑娘来的,姑娘风光我们跟着风光,如今姑娘遇着了事儿,我们怎会纵着不管,自个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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