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暗道果然宴无好宴,比干这个清贫宰相的饭,哪里是容易吃的。看在殷素知面子上,想了想,提点道:“外祖保全忠良之心令人钦佩,就怕作无用功不说,还得罪了大王,倒不如清净无为,许还得个满意结果。”

比干眉毛一皱,暗想门子看人不准,哪吒分明是个滑头。哼道:“为人臣子,若因为害怕得罪天子而选择明哲保身,坐视忠良遇害,比之奸佞更加可恨!”

“外祖真贤臣也。”哪吒再次举杯,随口答应道:“外祖也莫太过担心,西伯侯是圣人,自有天佑之。”

“不说这些了。”比干苦笑。

宴席结束,哪吒跟着殷素知回到偏院,尚未进到堂屋,忍不住说道:“娘,过了。”

“哥!”李贞英才喊了一声,看殷素知抬手,气呼呼的离开。

殷素知引着哪吒到一旁梨花树下,笑道:“为人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要跑去学道,为娘不懂,管保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你当官,为娘可太懂了,上要结交朝臣,下则施恩诸侯。比干也想保护西伯侯,跟你不谋而合。几句便宜话就能两边交好,这买卖你都不做,真气死我啦。”

“娘要呆在朝歌,别的孩儿不管,但不能得罪大王。”哪吒还有些生气殷素知为他做安排,冷哼道:“西伯侯能活,是比干为首‘七王’求情保下了他,他哪天被大王下令砍了,也因为‘七王’为他求情的事。大王何等心高气傲,天下诸侯全反了也不会在意,何况一个西伯侯?比干为首的贵族,却是他自家人,不得不在意。”

说到“自家人”,哪吒加重了几分语气,还不放心的到处看了看。

殷素知眼神复杂,还道哪吒是小孩子,需要她在一旁引导着成长,谁知哪吒看得比她还要深远。

“吒儿,那你教教娘怎么做?”殷素知欣慰的笑了,又补充道:“王叔求到我头上,我总得给他个答复,不能在这白吃白住呀!”

哪吒后知后觉发现说多了,苦笑道:“外祖要真的想救姬昌,不闻不问是最好的法子。可他自比忠良,决计不会听你建议,你去说了,他还当你是奸佞呢。这位外祖啊!是那种明知道当朝劝谏会惹得大王不喜,还要去做的直臣。”

顿了一下,哪吒一脸认真道:“明天我去问大王要个宅子住,你以后少跟外祖来往吧。说句不敬的话,外祖这人有点拎不清。”

殷素知皱起眉头,正要说哪吒两句,见人扭头就走了,气道:“混账小子,居然教训起娘来了!”

深夜,摘星楼。

“直臣?”纣王天子听完暗探禀报,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从软榻起身,走到栏杆处俯瞰朝歌。

目光落在比干府邸。

纣王呵呵冷笑两声,自语道:“寡人的外甥还真聪明,可惜眼皮子也浅了些,不知道王叔比干真正梦想着的,是天子垂拱而治,贤良忠臣执掌朝政。人一旦将自己标榜成某种人,时间一久,自己也就信了。忠臣?呵!若非他是寡人王叔,单凭当年联合宗族逼迫寡人一事,就足够千刀万剐了!”

呆站了会儿。

纣王一甩袖袍,走下摘星楼,途中吩咐道:“将首相商容府邸赐给素知夫人。摘星楼明晚设宴,召黄飞虎、恶来、飞廉、殷破败作陪,延请素知夫人一家。”

阴影里传出一声若有若无的“是”。

亚相府里躺着的哪吒,望着房梁发呆,一点儿困意也无。

忽然温度降低了些,谢必安在榻边现出身形,躬身一礼道:“老爷。”

“姬昌那边出事了?”哪吒问。

谢必安连忙摆手,干笑道:“是太乙真人到了,指名让你过去,仆特来通报。”

哪吒抬手捏了捏眉心,“仔细讲讲。”

却说姬昌将伯邑考带进里屋,反手又是一巴掌,让人跪下。

伯邑考老老实实跪倒在地,委屈道:“爹,儿子是来救你的,不是来害你,孩儿冤啊!”

“怎么来的朝歌,前前后后都给我说清楚咯,敢有半字隐瞒,以后别喊我爹。”姬昌冷笑。

伯邑考撇了撇嘴,将姜子牙送流民进西岐,到他下定决心进贡赎罪,向纣王求情赦免的事说出。

“姜子牙啊!”姬昌长叹了一声。

伯邑考察言观色,好奇道:“爹可是算出什么来了?”

姬昌瞥了伯邑考一眼,眉宇间忧愁之色更深了些。

他早不久拿李靖去气哪吒,本想诈出对方到羑里真实用意,谁知阴差阳错,算出伯邑考将来下场。

伯邑考回返西岐最好,但凡进了朝歌,真得应哪吒那句话,父子之间不能共存。

想到这里,姬昌心里头一阵发苦,纠结老半天,还是将算出卦象告诉伯邑考,见对方松了口气,老大不解道:“你这糊涂小崽子,在想什么?”

“我能想什么呀……”伯邑考抬头一看,转瞬低垂眼帘,状若随意道:“在想爹能不能回家。您算卦无一不准,铁口直断,既然算出我的下场,许是定数。又兴许您还就算错了这么一次,我进了朝歌也不会死呢。”

姬昌阴沉着脸,冷冰冰道:“你还知道我卦准?怎么被人一吓唬,就屁颠颠跑来朝歌送死。”

伯邑考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的赔笑。

“好好睡一觉,明天我请哪吒送你出五关。”

“不。”

姬昌死盯着伯邑考,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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