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副厂长李怀德家出来,天还是一样的闷热,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陈冀生脚下加快了动作,不到半小时就回到了大杂院。
“你是小陈吧?”
刚进外院,西南边墙角一个声音,止住了陈冀生的步伐。
“你是……”
借着三大爷家翻墙的灯光,陈冀生认出了秦寡妇,长裤短袖该遮遮、该露露,跟个宝葫芦似的,中年人的最爱,不愧是吸血的,晚上真精神。
“我是中院的秦怀茹,家里粮食没了,过不下去了,小陈,你能不能借给姐五十斤棒子面应应急?”
好嘛!张口就是五十斤,都够两个人一月的口粮了,秦寡妇的小刀磨得真锋利,这是要把自己当傻小子宰了。
“你在哪上班?一个月家里定量多少?现在几号?”
秦寡妇磨刀霍霍,陈冀生也不会引颈就戮,拿着从街道办领来的钥匙,开了外院屏门,他推着车子就进了已经属于自己的小院。
夜色下的秦怀茹,没想到陈冀生会有屏门的钥匙,让她的好些谋算落了空,刚刚他的问题,也是把人往外推,要不要进,让秦寡妇有些踯躅。
陈冀生将车子放在里院墙根,拿着钥匙又开了倒座房,里屋跟外面一样,也是青条石铺就的地面,空洞洞、黑漆漆、冷森森,仿佛要择人而噬。
屏门的质量不错,没有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看着犹犹豫豫进来,悄声关门的秦寡妇,陈冀生的嘴角咧了一下,露出的白牙,在月光下格外瘆人。
“插上门栓。”
站在倒座房门口的陈冀生,嘴巴一张一合,白牙森森然,让秦怀茹有些不寒而栗。
抖着手插上门栓,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反正都要走这一步,早晚而已,不如要个好价钱。
“借粮应急,我有!吃大户钱粮,我也有!”
见秦寡妇不说话,陈冀生索性开了条件,救急人之常情,想不劳而获,也不是不可以。
“我只是想过好日子,现在的日子太苦。”
就瞅秦寡妇算计傻柱的本事,这位是个聪明人,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叮当作响,虽说文化程度不高,但聪明且通晓人情世故。
“你怎么知道靠上我,以后的日子不会苦?”
秦寡妇长得算不错,跟股长孙美兰有一比,但总归生过仨孩子,身材有些走形,不过勉强可以入口。
陈冀生不是迂腐的,反正是送上门的,你情我愿,没什么心理负担,而且事后麻烦也少,至于钱粮是他最不缺的东西,何乐而不为呢?
“还能有现在苦吗?”
秦寡妇的反问,让陈冀生有些无语,苦难虽然磨练人,但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若经他人苦,未必有他善呀。
“你干什么?”想通的陈冀生一言不发,走到秦寡妇面前,捏着她的下颌,稍稍使劲就让她张了嘴。
“看看牙口,靠墙脱光,看看瓜。”
看似无情的话,却是陈冀生心里最后的善,若秦寡妇不把握,那他的念头也就通达了。
“我是人,不是牲口。”
被人这么糟践,秦怀茹也是第一次,她婆婆贾张氏虽然嘴上恶毒,但也不会去糟践她,让她有非人的感觉。
“钱粮换来的,不是吗?”
留下还在天人交战的秦寡妇,陈冀生悄声走出小院,关好门,打算回家洗洗,身上黏糊糊的难受。
如果回来秦寡妇还在,他也就不客气了,山珍海味是一顿,窝头咸菜也算一顿,怎么不能凑合一顿呢。
回了家,姐仨都在看书,二姐跟小妹肯定是学习,陈小宝这边特意过去看了一下,让陈冀生有些意外,竟然在看文选,也不知能不能看懂。
不求这小子能看懂、看透,能懂个十之二三,以后绝对是个值得培养的,十年期过,陈冀生至少能帮他上个小封疆。
没去打扰三人,取了一套部队的背心、短裤,拿了洗漱用品,换了塑料拖鞋,就去了小厨房。
将散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火腿找地方挂好,又从仓库弄了点砂糖放在糖罐里,今天范主任给的花茶也放在旁边,顺手又拿了火柴、蜡烛。
匆匆洗漱完,将身上的衣裤用清水投了,挂在外面的晾衣绳上,陈冀生才汲着拖鞋,走到了前院。
时间差不多九点了,乘凉的人大多散了,浓重的烧艾味中,只剩垂花门厅那里坐着几个离家近的,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院里没什么情况,陈冀生悄声走到了外院,门关着,也不知秦寡妇还在不在。
长夜漫漫、前世新生,要说无所谓还真不是,只不过没时间表露而已,有个放松的地方也好。
夜里没什么活动,大杂院里也开始响起鸡叫蛙鸣,反正大伙都习惯了,只要背着点人,啥声响也无所谓了。
轻声开门,秦寡妇对着门倚墙而立,月光下脸上挂着泪痕,总归是虚无的情义比不过靠实的钱粮,在这儿生活的苦难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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