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雷尔脸红了起来,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在政治上还没撇清。再说,唐戴斯出于对船主的信任,把他和大元帅见面,以及皇上对他说的那几句话都告诉了船主,这也使船主有些心绪不宁,但他还是以非常关切的语气接着说:
“我请求您,德·维尔福先生,请求您务必做到秉公执法,请求您一如既往慈悲为怀,把可怜的唐戴斯尽快还给我们吧!”
还给我们这几个字,在代理检察官听来很有点革命党暗号的味道。
“嗯哼!”他暗自想道,“‘还给我们’……这个唐戴斯莫非加入了某个烧炭党[插图]组织,要不他的保护人怎么会脱口说出这个暗号呢?记得警长对我说过,犯人是在一家酒店被捕的,当时有很多人在场,没准那就是个烧炭党的秘密集会呢。”
他接着开口说:
“先生,您完全可以放心,倘若犯人是无辜的,您即使不说,我也一定会秉公办事;不过,倘若他真的有罪,那么先生,鉴于时势艰难,开不得姑息养奸的先例,我将不得不行使我的职权。”
说到这儿,他已走到位于法院背后的宅邸门口。他冷冷地向不幸的船主点了点头,便昂首阔步进门而去,撇下船主站在门外发呆。
前厅里挤满了宪兵和警察,被看管着的那个犯人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表情平静,四周投向他的都是仇恨的目光。
维尔福穿过前厅时,从眼角里朝唐戴斯瞥了一眼;然后,他接过一个警察递给他的大信封,边走边说:
“把犯人带进来。”
就凭这匆匆的一瞥,维尔福已经对自己要审讯的这个人有了一个概念:他从开阔的前额看到了智慧,从坚定的目光和微皱的眉宇间看到了勇气,在那露出两排洁白牙齿的厚厚的、半启的嘴唇上,他看到了率真。
这第一印象对唐戴斯是有利的;可是,有道是最初的冲动信不得,这句从政治的角度看颇为深刻的名言,维尔福是常听人说的,既然这句话挺管用,他就把它也用到了最初的印象上,而不考虑两者有什么差别了。
就这样,他在善良的本能就要充满心间、进而跃入脑际的当口,硬生生地把它压了下去。他在办公桌前,对着镜子端整好办公事的表情,脸色阴沉,目光吓人。
不一会儿,唐戴斯被带了进来。
年轻人脸色始终很苍白,但举止镇定,面带微笑;他自然大方地向法官鞠躬致意,然后用目光寻找座位,仿佛他是在莫雷尔船主的客厅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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