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灯。强光的刺激,瞳孔出于本能而收缩,短暂失明。下意识要抬起手来挡,叮当一声,一股冰凉的拉扯,将他的手坚决地拉住。

是手铐,崭新的,另一端正捆在审讯的椅子上。镀铝的材质,表面还泛着银白色的光。

他想起来了,这里不是南美。嫁接结束以后,他被直升机转运到了“自由女神”号军舰上。确切来说是被押解到这艘军舰上。手上的镣铐说明了他们的态度,怀疑。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真正的相信过作家,只是因为作家姓江,江澈的江。

“当!”面前的审讯官用笔头不耐烦地敲击了一下桌面,对于作家的回忆很不满意,拖沓延宕,还缺乏有关键性的指控证据,“也就是说,列车是你的同伙...‘警察’下令炸毁的?”停顿,但是审讯官并没有修改他的措辞。

“审讯官,注意你的措辞,”作家抬起头来,手上的手铐咔咔咔作响。

审讯官嘴角轻轻一扯,鼻孔里呼出的风来,“你应该知道,在被军方批捕后无罪释放的概率是万分之一,”审讯官的脸上也露出了极其嫌弃的愤怒,就像看见午餐的面包里出现一根满是粘液的毛虫一样,“作家,老实交代!”

作家的抬起他一双空洞的眼睛,睫毛微微一动,漆黑的瞳仁转动,瞟了一眼这个审讯官:神情激动,非理性泛滥,一张方形大脸上就写两个字,“有罪”。

屈辱,这种脆弱的情绪,在胸中游荡。

作家蜷曲手指,锋利的指甲扎入了他的手掌,一股黏黏的热流,汩汩流出。

冷静,这是圈套。

审讯官的中文不是很好,说起话来一字一顿,这样的语言停顿更加强化了审讯官的主观情绪。“关于‘哈迪斯’,你们家族的罪孽难消。”

哈迪斯:设计者江?,建造者江澈,疑似飞星接收器,上载一枚核弹,围绕南美永不停息地运动。江澈:江南的姐姐,代号物理学家。江南:代号作家。

作家想起了李广,那个一身傲骨的汉子。一个有傲骨的人,怎堪对这刀笔小吏。

“不,我们都是刽子手,”如果杀戮包括心灵的话,那么审讯官的罪又怎么算呢?

“不要为你的无能开脱”。审讯官阴沉着脸,在作家指尖滴落鲜血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任务要完成的无限可能,只是过了那一瞬间,作家又像在正半轴上渐远的双曲线。“你知道你炸死了谁吗?”

作家抬起眼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这个审判官。中年,油头,大肚子,蒙古人种大约是华裔但也可能是日裔。作家没说话,意思倒是很明显,不知道。

“你清楚你干了什么吗?!”

“杀了一些人。”

“一些?!”审讯官一拍桌子,“他奶奶的,你炸了半个空间物理学!”压缩木质的桌面直接凹陷进去一个小坑。

三百物理学家:你礼貌吗?

“所以?”杀人,作家觉得那是一个很奇怪也遥远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这些死亡的亡灵与他并无牵绊。

“我听说最可怕的恶在于他不知晓自己所犯的恶。”审判官按着胸膛不停地喘气。

半个空间物理学?是的,但是也不对,那只是哈尔财团的御用物理学团队而而已。

“这是战争。”

审判官语塞。

“请循其本,你说不是你下的命令...”停顿,鹰隼一样的目光瞟了作家,“证明你说的。”

“士兵,警察、狙击手...”

审判官微微一笑,“当事人回避原则,我想各地的法律都是一样的吧。那么他们的口供不在确信范围。”

这样绝密的军事行动,谁都是当事人,这还怎么证明。

摇头。

“那么按照疑罪,以当事人最有利可能推论,”审判官将写得满满的纸张,一把扯下来,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重新换了一张,“作家打了电话,起爆小组接到电话后立马起爆,结果却失误炸飞了列车,那么问题来了...”

作家身体一阵恶寒,他感觉很不妙了。

“这次行动的设计,如果经过严密,执行的时候就不会失误,”一个小小的细节,作家设计了计划,并参与了指挥,决策失误与执行不力就像两瓶毒药,审判官要作家选择一杯喝下去。

“这次行动不仅死了那些物理学家,你的战友也...”

“停!”单向可视玻璃上轰的一声,震颤直落下簌簌灰尘来,接着一个黄种人军官大力一脚,审讯室的门在空气中打了个胡璇,冷空气从外面扑了进来,来人脸上大写着愤怒两个字。一身杀气。

这人正是太空军防御部队现役军人霍山少校,作家有一面之缘。

霍山似乎很激动,作家有些不理解这种过分的情绪。

“majorno...”后面跟着一群尾巴,他们自然是室外陪审人员,“youcannot...you...”

霍山很愤怒拍了桌子,“审讯官,你在玩火?”

审讯官脸一垮,皱了皱眉头,表现得有些厌恶,“少校先生,虽然你们太空军有特别权力,但是也请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霍山怒了,一拳砸在了审讯桌上,桌子裂开,塑料的圆珠笔直接给那一拳振飞了笔头,笔杆在桌上咕噜两圈,滚落到了地上。“你在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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