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转凉,巷子里照不进阳光,这里已没有孩童的欢笑声语,原本吵嚷的弄堂而今清冷空荡。

长风掠过,门口的柚子树沙沙摇缀,叶影把日光揉碎。

张星洛目光坚毅:“我不用你花钱,我出去打工自己赚择校费。”

去一中对他而言也是一个遗憾。

“我都和你说几次了?不是不让你去,而是我真没能力送你去,也没那个必要,你有病是不是?”

张健忠举起巴掌,张星洛昂脸凝眸,毫不退缩。

“我不花你的钱,你也无权管我。反正你认为我在桃李也是玩,就让我早点打工怎么了?”

张健忠的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他重重叹息:“你一定要去一中,你说实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张星洛心里亦无答案。

为了虚荣自尊,不当差生?

为了努力学习,改变结局?

为了曾经初恋,再捧书卷?

张星洛深呼一口气:“为了我自己。”他没有骗人。

张健忠不住摇头:“骗鬼去,劳资看你能犟多久,不读就死别读,这个家你也别住,今晚搬出去睡。”

张星洛忍住情绪,这个时候为图一时嘴快,说不定会得来一世阻碍,他耐心解释:

“我不是闹情绪,也没有和你斗气,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苦楚。”

“爸,我不怪你,我能体谅你的难处,请你也对我多一些尊重。”

张健忠盯着他追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爸。”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在张健忠心里激起千层浪。

“懂事了。”

父子间的关系有千万种,他和张星洛一直是敌人,他怪儿子不争气,儿子怪他没能力。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他总是缺席,因为没能力陪儿子成长学习,只把他丢给爷爷奶奶。

小镇里挣不到钱夫妻两外出打工没能力给张星洛陪伴,他在打工之余一直努力学习,妄图找到教育儿子的法门。

无奈远在他乡,教育理念再先进也是鞭长莫及。

张星洛以前学习很好,小学门门第一,直到夫妻两外出打工,他才变坏。

父母们嘴上说着别人家孩子怎么好,心底下念的都是自家孩子向上向善,

张健忠甚至怀疑儿子是存心和他对着干,翘课上网弄得精神憔悴,染发打架弄得气质颓废。

他怀疑张星洛是用一种自残的方式来博取关心,争取陪伴。

但他没有错,张星洛也没有错。

最大的错,落在一个穷字上,有钱能免去除了闲愁以外的所有烦恼。

人生的本质是一天天重复一次次抉择,所谓抉择,无非是被迫失去再艰难获取。

他只能舍去对孩子的陪伴来赚取温饱。

张星洛要上一中,没有表面上那般容易。

择校费不像礼金给了就能上。

张健忠揽过张星洛:“别的等下说,咱们先吃饭,我熬了鸡汤,知道你胃不好特意把鸡油都捞走了。”

水泥地板,四壁斑驳,张星洛坐在家里的红色塑料椅上,吃着没有科技滋味寡淡的香菇炖鸡。

他想忍,可没忍住,泪滴悬在眼角凝成珠,大滴大滴滴答滴答地滑落在清透的鸡汤里。

上一世他对家人太过苛责。

陌生人的一杯秋日茶饮他能感动很久,家人万年如一的汤菜他却挑三拣四,自己胃口不好还怪饭菜难吃。

看着强哥默默收拾碗筷的背影,张星洛暗暗道:“强哥这一世你不必为我而活,我争取在上大学以前经济独立,你放心做个钓鱼佬。”

......

温馨的餐桌变成冷酷的谈判台,九月仍炎热,父子二人无言对坐,空旷阴冷的客厅里只有吊扇吱呀吱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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