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苏长莫才悠悠醒来,少年微微有些诧异,今儿个着实是起的有点儿太晚,要在平日里,天微微亮,少年便就已经起床,看来昨儿个是真的有点儿心累。
起床下楼,楼下只有三个小二在擦洗桌椅。
苏长莫有些奇怪,走到楚兴身旁,“今个没客?”不应该呀。
少年回道:“已经走了一波了,都是外地客,瞧的都挺贵气,只喝酒,也不咋说话,寥寥几句听着像是要去官府,一起来的也一起走了。”
苏长莫了然,提了桶水,向着店外走去。
真是到了秋天,满地的落叶,要是昨天那两个少年还在,应该就不会再打架了,看见满街的叶子,想要一人装一麻袋都绰绰有余。
人声鼎沸。
苏朝莫抬头,自东向西,一群车马浩浩荡荡而来,瞧着都是小镇居民,看架势,像是在搬家。
苏长莫心里有些惊讶,昨儿个唐英才说了搬迁一事,今儿个怎么看着好像都要搬!也没见有人来酒楼说一声,酒楼不用搬了?
车队不短,一路上看着有说有笑,聊的无非就是谁家新宅子大,谁家宅子小,谁家的向阳,谁家的背阴,有人欣喜万分,当然也就有人略显失望。
小镇的人,一辈子,也就娶亲盖房子两件奔头,年轻时给自己盖,老了给子孙盖。
苏长莫回了店,也无客人,便和小二们一起趴在柜台闲聊,多是其他人听来的消息。
据说小镇凡是宅子在矿脉上的人,都和官府签了契约,三天内要全部搬到镇子西边儿去,奇怪的是,也有几家,官府连门儿都没有敲开过,不多,但是个稀奇事。这酒楼也是没人上门的其中之一,听几位少年言语,看来心中难免有些失望,酒楼要是拆了,定能赔一个更大的,在那里当工,也能更加风光不是。
苏长莫心里有些庆幸,小就小吧,能守在这儿就好。
用唐英的话说,苏长莫这就属于天生穷命,祖上无余荫,兜里没闲钱,财运拿不住。
瞥了眼二楼,苏长墨不免有些头大,楚兴说那几位天色刚亮,就出了酒楼,说要到处逛逛,今晚还来,怎么是些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只有青衣男子,据说还在睡觉。
苏长莫更担心的是唐英,不知道他家什么情况。按理说昨天那么大的事儿,今儿个那家伙应该天没亮,就应该来闹腾,自己睡过了头,难道他也转了性子?
苏长莫刚嘱咐了楚兴两句,准备出店,就有一拨人一拥而入,七八个,男女老少都有。最奇怪的是,年龄小的几乎每个人手上拿着一两片梧桐叶,苏长莫顿时心知肚明,这些人,应该跟昨天的那几位差不了太多。
招呼入座,果不其然,听完介绍同样清一色的十八仙,几位小二心里一乐,真好!这酒,好挣钱。这两天卖的都比往年一年卖的多。
“赤方国这次是铁了心要拿走地下龙脉,所以对于此物,我等就不要再想了,赤方倾尽一国之力请的那位看门人,境界不低,至于大道种子,可争,不可杀!”
居中之位的男子坐下便开口,“诸位都是老相识,丑化说在前面,要是狠得下心,那就去打,老王八蛋死多少都无所谓,小镇的,一个都不能死,你不要别家要!这次是最后一次天道馈赠,你们都要想清楚了,此次之后,六洲之地将要面对的,将是九苍的全力反扑!今日的天才种子,未尝不是以后的六洲遗种。”
“你们九界圣宗财大气粗,站着说话不腰疼,小镇有几个好苗子谁不是心知肚明?怎么分?怎么争?最后还不是靠打。”说话之人,身材高大,如龙盘身,坐如山沉。
起先说话的男子似有怒气“机缘二字你也不懂!需不需要我教?人家要是心甘情愿跟你走,谁拦得住!你百战的脑子中,除了打,还有什么?也难怪你苍冥谷处处低人玄墓一头”男子言语,毫不客气。
健壮男子冷哼一声,未作言语,倒是旁边一位看着就觉得如沐春风的男子开口:“我相中两人,皆是止境之上的资质,但如今,我放弃一个,你们自己去争,那位姓穆的少年,归我了。”
众人脸色各异,若有所思,但无人言语,此人话语,相当于拿一宗积累千万年香火情来换一人,谁能说个不?在座之人贴身法宝灵器,几个能和此人宗门脱得了关系。
苏长莫瞬间心中一凉,小镇姓穆,只有一家,没来得及多想,门外摇头晃脑的少年优哉游哉的走进了店里。
一进门,众人齐刷刷的转头,少年有些惊吓,小退了半步笑道:“咋的?吃人?”
酒桌上,目光皆不善,年龄大的,如狼见兔,小的,针锋相对!
“又来了。”一声醇厚嗓音在少年耳边响起,呼吸可闻。
少年惊得一跳,紧紧抓住苏长莫手臂,回头骂道:“哪个天杀得,要吓死大爷啊!”
男子龙方,和那楚玄,一脸笑意的站在门口。
唐英作势要踢,苏长莫紧紧拉回到柜台处,低声道“别动,听故事。”
少年一脸疑惑,却不再折腾。
苏长莫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看来这小子家里没啥事。
龙方拱手,“各位聚的真齐。”
众人还礼。
两人在旁落座,龙方开口道:“看来我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诸位道友,分的如何啊?”
众人皆不搭理,明知故问,冷嘲热讽,你老不死的能多几斤道行?
龙方得意洋洋,自斟自饮。
少年白杨和慈祥老头也前后脚进了酒楼,一时间方寸之地显得有点拥挤。
白杨望向苏长莫准备招手要酒,一阵香风破门而入,清冽淡雅,浓淡相宜,直入心魄。
一袭红衣,金丝作绣,前绘山河,背纹麒麟,袖盘龙凤,脚踩金靴,一打眼,遥遥一座金山,酒楼瞬间晃人眼,有钱!真有钱。
一少年,一手摸着腰间金丝扣玉坠,一手摇扇,环视一周,哈哈大笑,“小道钟无魅,见过各位道友,道友吉祥,财源广进,早叩仙门。”
大步进门,也不见外,拿了凳子,坐在空地,对这苏长莫笑道:“道友,加张桌。”
众人和苏长莫众人一样,一副审视傻子的表情,忍俊不禁。
唐英目瞪口呆,这人,倒是有几分自己风采!
一位黑衣老道随着少年一起进店,坐在新加的桌子旁。
钟无魅倒酒言道:“各位道友继续坐地分赃,我耳聋目瞎,各位不用介意。”
那魁梧男子暴喝起身“黄口小儿,有老子生没老子教吗?”
黑衣老道斜眼转头,酒楼内阴风阵起。
钟无魅顺势合扇,挡住老道视线,“苍冥谷百战,火气大,实力弱,你这些年被臧道武没打出能耐,只打出了脾气吗?臧道武没告诉你,你苍冥谷此次交的入场费,是来自小爷的钱袋吗?”
百战一身青筋鼓动,脸色涨红,“你是钟祥什么人?”
“我老子”
外乡酒客,皆神色微变。
四海七洲,仙凡不论,衣食住行,千丝万缕,如百川入海,最终尽归钟家产业,钟宅处,仙人临门,也得低头。
“你们聊你们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我说话声音大,你们多担待,还有,我选的人,你们就别想了,非得要,那我就去你们各家祖师堂,再买回来!”少年压袖在膝,头也不抬隐隐发笑,话虽如此,自己可从来没选人的打算,恶心恶心人罢了。
“你们两过来,小道我啊,可是专为你们而来。”少年笑着指着苏长莫和唐英。
两人目目相觑,颤颤巍巍又确认了一次,才挪步坐到少年对面。
少年钟无魅双手抱胸,“我这人,向来有钱交朋友没钱躲着走,但你们是个例外,交个朋友?”
苏长莫依旧没回过神,唐英以手指头,“你这儿没问题?”
少年努嘴,“这是什么话,这天下就没比我聪明的人。”
“说正事,给你们解解惑。讲讲天下大势,咱们再喝酒闲聊,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这天下四海七洲,不仅仅有人,实则妖鬼魔仙共存,居深山大泽,洞天福地,只是凡人不可见。但属于人族的只有六洲之地,而那最北的九苍,又被称为遗失之地,妖魔鬼怪,乱七八糟,你们暂时不必理会。”
“天下所有问道求仙之人,俗称玄修,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山上仙人,求的,是跳脱生死,拼的,是天赋气运,这也就是为啥这几天你们这儿来了这么多万年王八少年龟,当然,还有我这美少年。为的,就是分杯羹,争口气。”
钟无魅喝了口酒。
“这次是万年来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天道馈赠,你可以理解老天爷给了你一堆金银财宝,只是这种财宝,你看不见。地点,便在小镇,所以此地少年中会有大道种子,如雨后春笋,而且皆是气运加身,惊才绝艳。”
斜瞥了一眼其余几桌,少年有恃无恐。
“他们来此的目的,不外乎争气运,抢天才,俗不可耐,而手段,更是龌龊,坑蒙拐骗,杀人占宅,移花接木,肮脏得很,我就不一样,我来是交天下友。”
着实听不下去。
三三两两的得酒客起身,吹胡子瞪眼,拂袖而去,实在是受不了这一顿的冷嘲热讽。
个个都是一顶一的高手前辈,怎么能被一毛头小子如此说道,此时众人觉得往日引以为豪的宗门身份瞬间如此多余,若自己是山泽野修,手起刀落,多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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