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多士族,陈氏是其中一家,从三国时代至曹魏政权的确立,最出名的莫过于九品官人法的制定者陈群,但到了东晋,反而是陈群叔叔陈谌的这一支较为兴盛。
士族门阀,大多联姻,刁氏未发达前,与陈氏就是姻亲,而颍川陈氏与陈郡谢氏也有这一层关系。
萧钦之保住了萧氏的族望,族长很是满意,但族长站的高,看的更远。北雅集上,萧钦之已经扬名,与陈谈之的比试,点到为止是最好,水满则溢,多了未必就好。
族长折了一根细桃枝,将萧钦之又散开的头发绾住,意味深长的训斥道:
“钦之,岂可主动求赐?”
“这北雅集上诸多才俊,被你这么一搅合,莫不是扫了兴致?”
萧钦之听懂了,刚只顾着下棋,不觉周围有多少人,再一抬头,才发觉周边围了好几层的人。
《宣示表真迹由王导带过江,传给了王羲之,王谢两家关系极好,谢弈就曾经常临摹《宣示表真迹,由他手书,至少得五分真传。
这实在是太诱人了,萧钦之一时犹豫不决。
刁论道:“舆卿,想当年刚渡江,那时你我二人与钦之一般大小,在吴郡与南人争强好胜,醉酒斗殴。钦之现不过少年人,与人下棋,比之胜负,又有何妨?”
“莫损了少年的心气。”
颜中正瞥了一眼谢弈,笑道:“少年人对弈,本是一桩韵事,何必牵扯其他,不过毕竟远到是客,叔至,你事后得与陈氏解释清楚,莫传出去,让世人言我晋陵五姓欺人。”
刁论亦是笑道:“真要论来,谢太守须得做个见证人,事后雅集编纂好,流传出去,也好叫世人知我晋陵北地,文风昌盛。”
谢弈道:“那陈氏大郎擅书擅辨,围棋一道,更是不凡,若是能扬名北雅集,也不失为一件雅事,即便不敌,也无甚可说,都是少年人,以后有的是机会切磋。”
一场始于少年意气之争的对弈,硬生生被这几个老家伙,三言两语提升了高度,成了晋陵北地的声望的保卫之战。
故刁论和颜中正站在了一起。
族长也不好再反对,只是叮嘱萧钦之道:“不可冒失。”
萧钦之自然明白,心想:“见机行事,实在不行,放点水,至少场面上过得去。”
陈谈之输了棋,怒气冲冲去请他兄长,已经过了一小会儿,不见其身影,围观人群众,不免有人小声议论。
“怕不是不敢来了吧?”
“应该不会,那陈氏小郎,貌似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
“萧氏二郎,棋风诡异,棋艺高超,盛名之下无虚士。”
“那陈氏小郎,棋艺颇为不俗,只可惜,遇到了萧二郎。”
“你们觉得谁可胜?”
“自然萧二郎。”
......
赵芸菲的《惜河群美图已经画完,闻风而来,悄悄问徐邈道:
“仙民,可有听过陈氏大郎之名?”
北雅集分上下两场,上午是“琴棋书画”才艺展示,下午则是重点的“清谈”。
徐邈主经学,擅清谈,故未参与上午的“琴棋书画”,全程看完了萧钦之与陈谈之的三局,自认棋艺一道,非两人对手。
却是突然被赵芸菲一问,徐邈在脑中搜寻了许久,也是没想起有陈氏大郎的名声,心想:“莫非声明不显,但能得谢太守的赏识,定不是吹嘘之辈。”
徐邈摇摇头道:“没听过,不过我想,以萧二郎之棋力,能胜他者,江左不多。”
赵芸菲又小声问:“相比陆俶、顾恺之如何?”
徐藻于吴郡开堂授学,有教无类,不分南北,受江东本地士族推崇,徐邈时常与陆、顾子弟接触,对陆俶与顾恺之有所了解。
陆俶是太守陆纳之侄,通经学,擅清谈,名誉三吴。而晋陵无锡顾氏顾悦之,有“松柏之姿对蒲柳之姿”之典故,其子是顾恺之,小名虎头,有画绝、才绝、痴绝等“三痴”之名,师从画坛领袖卫协。
卫协是中国佛像画的鼻祖,作画十分注重神韵,这对顾恺之影响很大,千年之后,影响依旧在。
徐邈道:“我对萧二郎了解甚少。不过,若论凤仪,萧二郎自是不输二人,若论棋艺,同龄者,怕是鲜有人能胜萧二郎者。”
赵芸菲继续问道:“张玄之呢?他最是擅棋。”
张玄之出自吴郡张氏,张氏与陆、顾、朱号称江左四大名门,极为擅棋,与谢玄交好,二人并称“南北二玄”,其妹张彤云之才名与谢道韫并起。
徐邈深思道:“我见过张玄之与陆俶对弈,萧二郎的棋风出新,隐隐有一代大家之风范,即使现在不敌,以后也必定胜出。”
又不免叹道:“可惜了,萧二郎与我等一样。”
赵芸菲徜徉道:“不,仙民你错了,萧二郎比我等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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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会儿,那陈氏大郎还未露面,犹抱琵琶半遮面,知情的人自然知道,各中缘由,不知情的人未免等的有些心浮气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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