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仔细想想,她自出生起之日起,便一直被养在深宫之中,从未离开过锦衣华服,山珍海味的供养。
不管是什么样材质的衣服,她都很少会穿第二次;
一人独自用满满一桌丰盛的膳食,尝过几口便会吩咐宫人撤走。
不可谓不奢靡。
她从没体会过寻常人家的生活,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不为过,对于市井间物价几何更是一头雾水。
实在是罪过。
*
大船从通州到镇江,若是寻常的商船,路途平顺时需要三十日左右的路程。
南王府的大船日夜赶路,除了补齐物资并不作停留,听青竹说这样最多二十日便可到镇江的渡口。
萧蔻第一次乘船走水路,前两日神经颇为紧张,生怕自己出现晕船的症状,再添了麻烦雪上加霜。
船上的日子十分的清闲,除了偶尔寻得甲板上无人时外出透气,萧蔻大多数时候都留在房中看看闲书消磨时间。
大船偶尔会在驿站靠岸一个时辰左右,补充些时鲜的果蔬之后,又立即出发。
趁着靠岸的功夫,萧蔻会靠在窗边看岸边的渔民来往售卖手中的鲜货,沉迷于眼前寻常人家的市井日常。
一路行来,青竹已经向她分享了许多她从未有过的见闻,这样的体验很是新鲜。
宫中的若竹和如兰在很小的年纪便进了宫,对宫外的生活也知之甚少。而此时的萧蔻遇到了青竹,有如好学的学生遇到了博学的夫子,一发不可收拾。
午时过半,南王府的大船再次靠了岸。这一回,他们已经到了隶属于山东府的济南渡口。
济南渡口的规模相比之前所见过的驿站可要大得多,来自天南海北的商船密密麻麻的停靠在岸边,岸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姑娘你看,那条带了顶棚的小船,便是打渔为生的百姓的家。”青竹稍作辨别,便引着萧蔻转头去看。
“可是挂着油灯,船头有女娃嬉戏?”萧蔻顺着青竹的指引看去,不时出声确认。
“对。姑娘快看,那船上有一位妇人正走出棚外做饭呢。”
萧蔻定眼一看,还真是。妇人手中用草绳悬挂的鱼尾部还在微微的摆动,只见她动作利落的将鱼给拍晕了过去,手起刀落间便将整条鱼打理干净。
锅里正烧着的水大概是沸腾了。
萧蔻所在的大船和那条小船隔得并不算远,此刻还能看见锅中冒出的白烟。那边的船上,妇人将手中的鱼顺手便放进锅中,盖上锅盖转身回了棚内。
“他们夜间便在船上歇息吗?” 萧蔻有些好奇的问青竹。
青竹点头道:“对,不仅如此,日常所需皆在船上。”
笼统的话背后所含的深意,萧蔻明白,也就是说吃喝拉撒都在船上的意思。
这些时日的所见所闻,让她心中一次又一次的产生着震动。原来“活着”两字,如此饱满鲜活。
*
天色渐黑时,南王府的大船仍旧没有离岸,也不知今晚是不是要在岸边停留过夜。
柏衍照旧让安书来请萧蔻同用晚膳。
两人教养极好,用膳时几乎不会有碗盏敲击的清脆声响。
“衣服处理好了吗?”柏衍突然问萧蔻。
她从碗中的膳食上抬起了眼,迟钝的抬头看他,半晌才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萧蔻的面颊微微透出粉色,硬着头皮实话实说:“我试过了,洗不干净。”
她人生第一次洗衣裳,洗的就是柏衍的外袍,可惜还是洗不干净。
柏衍听了,只沉吟未语。
沉默里,萧蔻神经颇为紧张。她忍不住偷偷瞥看,他的面色还算平和,应是没有生气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在思索些什么。
这边,柏衍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既然他的衣裳洗不干净,那同理之下,萧蔻自己的衣裳定然也没法再穿。当日上马车时,她的包袱瘦瘦瘪瘪的,一看便未准备周全。
相安无事的用完了晚膳,萧蔻回房后不久,房门便再度被敲响。
青竹上前去应门,回来时手中多了个鼓鼓胀胀的包裹。
“姑娘,安书大人过来送东西,奴婢还未拆看。”
萧蔻一时也有些好奇,便顺势点头应下:“嗯,打开看看吧。”
青竹依言将包袱在桌案上打开来,露出几套素色的衣裙,款式素净,布料上乘。衣裙旁,几支雅致的步摇,在烛火反射珠光熠熠,狠狠地刺痛了萧蔻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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