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之前,她还以为月事忽至已经算作是今日最大的难堪,殊不知,来了月事之后弄脏别人的衣裳,远远比之“更胜一筹”。

眼前的女子久久的沉默,像只呆鹅一般,反应迟缓。柏衍亲眼所见,几乎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位在太极殿上决然坚毅的长公主?

这才第一天,麻烦便接二连三,柏衍也说不清,自己的打算到底是对还是错。

褪去了长公主前呼后拥的繁华生活,她此刻不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娇生惯养,手不能提肩不能抬,若是真的让她做侍女,怕是自找麻烦。

好在自己还没有那么异想天开,真的让她做什么侍女。

散去脑中的思绪,柏衍在萧蔻的沉默里出声:“既然是因你弄脏的,便交给你处理,算作是将功折过。”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

萧蔻深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处置之法,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柏衍将将脱下自己的外袍,萧蔻便伸手自觉的接过,小心的抱在了她的怀中,那副样子好像是抱着的是什么宝物似的。

他微微挑了挑眉,随后无声默认了她的做法。

抱就抱吧,一件衣服而已。

“歇着吧,侍女很快便回。”交代一声后,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看这个样子,是不会再进来了。

抱着月白的外袍,萧蔻对着他的背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僵硬的背脊稍稍松懈了几分。

*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一名侍女拿个布袋子进入萧蔻所在的厢房。

看着怕是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女,梳着活泼的双丫髻,圆圆的脸蛋,一双杏眼可爱也透着机灵,让人看第一眼便生出些好感。

侍女身上一身淡绿色的衣裙和上船时见到的侍女所穿的,是一样的样式,大约是南王府侍女共同的标志。

“云姑娘,奴婢是南王府的侍女,名叫青竹,让奴婢扶您去内室更换衣裳吧。”说话间,少女便要上来扶她。

萧蔻苍白的唇边,愣是挤出了几分笑意,道:“你叫我云舟便好,我也是王爷的侍女,与你没什么不同。”

青竹却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讨喜的圆脸笑得十分的灿烂,否道:“是王爷让奴婢这样称呼您的,奴婢不敢僭越,以后青竹便会侍候在云姑娘身边。”

这位云舟姑娘不仅有王爷亲自抱着上船,还被安置在王府主人才能住下的房间,若说是侍女,青竹哪里敢信?更别说,还有王爷的吩咐。青竹察觉自己未来的主子是个温和的人,心中十分的雀跃。

闻言,萧蔻没有再出声,只道谢:“谢谢你,青竹。”

柏衍怎么说她便怎么做,矫情推辞只会徒增不喜罢了。

在青竹的搀扶下,她总算是换好了干净的衣裳,但小腹上的隐痛,却像是在和她作对似的,越发的尖锐,双唇几乎失了血色。

青竹悄无声息的赞叹着“云舟”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怜人美态,同时也难掩担忧:“姑娘,船上有王府随行的大夫,奴婢去请来为您看看吧。”

说着就要转身去找人,但萧蔻拦下了她。

轻描淡写的道:“只是惯例罢了,只要过了今天就好了,不需为大夫添麻烦。”

她虽然不是极有眼色的人,但并非不会察言观色,这才是头一天就已经错漏频发,想来柏衍定是不喜的。

此时此刻,她只恨不得在这船上做一个隐形人才好,万万不能再添任何的麻烦。

两人对话之后,厢房终于安静了下来。

萧蔻从窗外望出去,岸边的景象渐渐模糊,船已经平稳的离开了渡口上路。

燕京城,离她越来越远了。

*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腰腹间传来的不适让萧蔻没有胃口,她双眼无神的望着窗外,打算再过一些时候就早早的睡下。

“咚咚咚”有序的节奏声传进室内,房门被人从外面叩响了。

青竹正在桌案边稍作整理,闻声后旋即上前开门查看,她抽空看了一眼,只看到萧蔻的视线仍旧停留在窗外,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一阵细微的说话声之后,青竹再度转身回到萧蔻身边。

“姑娘,晚膳已经备好,王爷下令摆在了他的房间内,请姑娘过去一同用膳。”

青竹虽复述着安书带来的话,但看到萧蔻苍白的面色,又实在是于心不忍。可说到底,王爷的命令又无人敢违抗。

萧蔻浑身虚软无力,背脊半倚在窗边的圈椅上,听完青竹的话,神色未变的点了头。她忍的腰腹间的痛意,吃力地直起了身子。

一时不察,脚步轻晃了些许,才扶住桌案稳住了身形。

青竹越发担忧,正要开口劝,萧蔻似乎对侍女要说的话有所预料,只低声道:“没事,走吧”。便抬起步子往室外去了。

侍女见状,连忙快步上前去搀扶她的手臂,让她能借力走得更稳一些。

出了厢房的门,萧蔻才知道,原来柏衍的房间就紧挨在她的隔壁。

也不知道隔音好不好,看来以后说话还要多多注意才是。

萧蔻察觉到,两间房的室内格局大致相同,只有摆设上有所区别。这个时候她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待遇比想象的好太多了。

外间的圆形桌案上已经摆好了晚膳,菜色丰富不像是在仓促的赶路中所能具备的。

柏衍从侧间的书案起身过来,只稍看了萧蔻一眼便从容的坐下。他对着安书和青竹挥了挥手,两人便领命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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