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从温的到来得到纪家上下一致欢迎。

就连向来挑剔的胡氏都难得和颜悦色,有意放任纪明琪与之交好。其实她往日是看不上这门亲事的,两家虽勉强算得门当户对,但这许少爷性情柔糯,不像能有大出息,胡氏私心里更希望女儿能够高嫁,只是选秀刚过,一时还不好四处走动,只能将就着,骑驴找马罢了。

再则,能给纪明夷添添堵还是快意的,谁叫这死丫头净给她使绊子来着?

有了母亲的鼓励,纪明琪愈发勇气十足,有几回竟大着胆子闯进寿安堂去,哪怕老太太正在同许从温说话。

许从温不堪其扰,但碍着亲戚情分,当面也总是和和气气的,只时不时向纪明夷投来无奈的目光。

纪明夷……只好装作没看到。

她虽然有那么点同许从温继续发展的意思,可女子该以矜持为先,难道要她当面跟纪明琪争风吃醋么?她还做不出来。

且八字都没一撇,她跟纪明琪身份上、亲缘远近上都是一样,难道像小时候那样拉帮结派、不许谁跟谁玩?

都也不是小孩子了。

许从温无奈更深。

许老太太则是饶有兴致地旁观一切,到她这把年岁,什么世情都看淡了,什么盲婚哑嫁父母之命的,她也懒得插手,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温哥与夷丫头若命里要走到一起,别说只是个小姑娘,公主来了都拆不开。

许从温:……咋感觉他是在孤军奋战?

这日许家寄来拜帖,说是新居已定,就在城北梧桐巷一带,风景幽美,还有个老大的花园子,请姊妹们有空前去赏玩。

纪明琪立刻来了兴致,她自从左腿受伤之后便甚少出门,加之与她交好的几个女孩子都各有归宿,各自闷在屋里绣嫁妆,连个消遣作伴的乐子都没有。

她倒是想自己过去,无奈孤男寡女的,怕被人说闲话——到底许从温也只是她的备选,还没到非君不嫁的地步。

且来信末尾还特意附注了一笔,说是最好结伴而行,方便待客。

纪明夷心中一暖,这是怕她尴尬,至于为何不单独邀请,想是怕胡氏抓着大做文章。

纪明琪也有些觉得,对方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顿时微觉恼火,“你去吗?”

纪明夷颔首,“自然。”

正好她有些事想问问许从温——前世,许从温的生意就做得极大,只是重心不在京城,少有人知道。看来此人的头脑不在读书,其他事上却极有天分。

纪明夷自己不擅长商贾之道,若能将母亲留下的资财请他代为管理,不图盈利,总归保险得多——胡氏就对她娘生前嫁妆垂涎已久,将来出阁,只怕胡氏还得动些歪心思,不如早作打算。

纪明琪看她这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倒显得自己形容猥琐,撇唇道:“其实我倒没多少兴趣,只是帮你避嫌,勉为其难随你走一趟。”

纪明夷忍着笑意,“那便多谢二妹了。”

两人向胡氏打了招呼,胡氏身为主母,理当亲自为她们准备马车。

只看着女儿浓妆艳饰,一旁的纪明夷却素朴清淡,胡氏微不可见皱了下眉,明琪这样妆扮也太刻意了些,瞧瞧人家多机灵,不过是家常聚会,以寻常面目相见即可,凡事过犹不及。

不过明琪容貌本就偏于逊色,若再效仿一样打扮,只会愈发被比下去,胡氏想想愈发心梗,那前头夫人也没多美貌,怎么生出的女儿却这样丽质天成?简直像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

本来还想跟着照应一二的,这下也没心思了,只交代纪明夷好好盯着妹妹。

纪明夷觉得这话意有所指,万一那两人搂搂抱抱起来,她是不是还得制止?

不过她想纪明琪虽然主动,也不至于活泼到这份上,至于许从温……倘若他连推开一个女孩子的力气都没有,那此人也不必嫁了。

不提纪家热热闹闹,另一头陆斐与五公主也换上便服,偷偷摸摸溜出皇宫。

头一遭有这样新奇的体验,五公主像小兔子般在车厢里蹦来蹦去,兴奋地道:“四哥,咱们现在是去捉奸么?”

陆斐面无表情瞪她一眼。

五公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改口,“不对,不是捉奸,是去……英雄救美!”

很高兴自己想到一个恰如其分的形容,“纪姐姐怎可能看上许家呢?”

看不上么?陆斐目光沉沉,前世的他很有把握,哪怕两人没有夫妻之实,可纪明夷对他的关切是实实在在的,一年四时嘘寒问暖,留心他吃饭穿衣,许从温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个远房表兄,何况他很久没从纪明夷口中听到这几个字了。

但,她是真的不在意么,还是刻意在他跟前避嫌?

陆斐莫名有些心浮气躁,固然他与纪明夷同享了十年光阴,但,对这一世的纪明夷而言,许从温才是那个有着更多回忆的人。

一想起这姓许的小子比自己早七八年认识明夷,也许还要久,陆斐就觉得相当不爽。

这也正是他急不可耐赶来宫外的目的,最迟他也得在许家下聘之前,阻止这门亲事。

五公主悄悄往角落里缩了缩,此刻的四哥……好像有点可怕呀。

许是他们离宫的时机太巧,又或许连老天爷都站在他们这边,陆斐很幸运在梧桐巷外“偶遇”上纪家的马车。

五公主立马从窗户探出头来,高喊道:“纪姐姐。”

纪明夷:……她怎么会到这儿来?

还有,印象里五公主是个路痴,连自家皇宫都能迷路,又怎能准确地找来这处陋巷?

除非有神人暗助。

果不其然,随即便见陆斐施施然走下马车,彬彬有礼向两人拱手,“纪姑娘,又见面了。”

纪明琪眼睛一亮,她虽然没见过四皇子,却早已听闻这位四殿下的大名,虽然生母不显,却是诸皇子中容貌最盛的一个,如今又得皇帝倚重,只怕前途无量。

听说半月前的选秀亦有为四皇子择媳之意,可惜她没去,不然这名额就该是她的了。

纪明琪立刻娇怯怯地施礼,“殿下安好。”

可惜怕叫人看出左腿的异样,动作幅度不能太大,不然她说什么都要挤到前头去。

陆斐的目光只胶着在纪明夷身上。

纪明夷草草肃了肃,好险没说出那句“好狗不挡道”,心里虽觉得此人不识好歹,面上只客客气气的:“四殿下怎么想起出宫来了?”

陆斐娴熟地拿妹妹做幌子,“是娇娇的意思。”

娇娇是五公主的小名。

五公主虽也觉得对方太驾轻就熟了些,可谁叫她有把柄在人手呢?只得配合道:“纪姐姐,方才我们本打算到你家去的,可门房说你往梧桐巷来了,便追了上来。”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跟她四哥倒是如出一辙。

纪明夷摊着手,“不巧,今日我们姊妹亦分-身无暇。”

自家亲戚,可不好将外人带着。

五公主面露踌躇,陆斐也琢磨该如何寻个更合适的借口。

纪明夷以为这俩该打退堂鼓了,正要催着纪明琪动身,哪知纪明琪却甩开她的手,笑吟吟地道:“这有何妨?不如一齐到许家喝杯水酒便是,我想许表哥也不会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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