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二品妃的八抬鎏金轿辇,浩浩荡荡十数宫人手捧着锦盒,敛声屏气候在永和宫门前。

来人莲步款款,分花拂柳而出。三千青丝绾成朝云近香髻,整朵艳丽的银鳞碧珠牡丹簪于发间。黛眉墨瞳粉腮朱唇,身着金丝白纹昙花雨丝束腰长裙,锦绣双蝶钿花罩衣,明艳不可方物。

“姑娘,咱是不是太张扬了些。” 入画瞧见门口的派头,不由乍舌,小步凑到沈明娇身边,轻声说话儿。她记着呢,进宫前,夫人特地耳提面命她与观棋,处处谨慎,时时内敛。

“叫主子。” 沈明娇带着笑意秀眉一挑,媚态横生。

“永和宫距皇后娘娘的正阳宫多远?” 沈明娇上辇,问身边跟着的小安子道。

“回主子,为示尊贵,只有皇后娘娘的正阳宫与太后娘娘的仁寿宫,在景运门以东。余下各宫皆在景运门以西,自永和宫到正阳宫,乘辇也要行两刻钟。” 几句话,小安子将后宫诸殿分布说得明明白白。

“这么远…”

“是,” 小安子抬眼看了看天,接着沈明娇的话,提醒道:“雨霁天晴,日照灼人,娘娘不如明日再去正阳宫,左不过早间皇后娘娘已是派人来告,免了请安。”

“远些好…” 沈明娇把玩着早间刚用鲜花汁子浸好的着色的指甲,唇边若有若无含着笑意。“走吧,本宫想熟悉熟悉后宫,不必挑近路。”

“是。” 小安子半步于轿辇前引路,心里琢磨着主子话里话外的意思,脚底下挑了一条在各宫门口都可经过的路。

“主子,这是祥庆宫。主位愉昭媛出身户部侍郎府魏家。” 桂初跟在沈明娇的轿辇旁,每到一处便解释与她。“侧殿住的是教坊司琵琶女出身的庆良人。”

“送两份礼到祥庆宫。” 沈明娇挥挥手,后面托着礼盒的宫人捧着两个礼盒去扣祥庆宫的门。

“兰林轩,由兰昭仪带着大皇子独住。” 桂初话音刚落,又有两个宫人跟着沈明娇的手势,将锦盒送进了门。

“主子,您这是…” 桂初瞧着沈明娇的举动,不解其意。她在宫里当差三十年,从未见过哪位主子进宫便这般招摇过市,到处送礼的。

“你说你的。” 沈明娇玉手纤纤轻拄着脸,懒懒道。

“这是住的庄修仪,身子不好,不常与各宫往来。” 桂初稳了稳心神,不去在意主子的奇怪举动,继续道:“庄修仪是皇上的表姐,吏部尚书袁温孤大人的嫡长女。”

“庄修仪…” 沈明娇记得,昨夜便是她,看出了李太医的不对劲儿,寻借口出去查人。抬眼看着宫门前的匾额,念念有词:“碧霄宫…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倒是相配。”

“观棋,你亲自将雪莲送到庄修仪宫里。” 沈明娇吩咐。

“颐华宫…住的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萧承徽。”

“呵!入画,去,将安神香送去给萧承徽。” 沈明娇欣赏着着富丽堂皇的颐华宫,轻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有本宫在,日后…萧承徽怕是总要头疼了。”

“主子…” 桂初看沈明娇举止这般张扬,忍不住又出言提醒道:“您才进宫,还是…与各宫娘娘交好为上。”

沈明娇闻言,倒是扭头和颜悦色打量着桂初,问:“这两日事忙,本宫倒是忘了问,桂初姑姑…从前于何处当差啊?”

“奴婢…从前不过是在内务府做些粗使活计,承娘娘慈恩慧眼,才能到永和宫当差。” 她不妨沈明娇突然发问,先是愣了愣,随即对答如流。

“主子,前方是思篁阁,许婕妤的寝宫。”

“许婕妤?兰昭仪的嫡妹?” 沈明娇饶有兴致问道。她记得进宫前,祖母倒是与自己说过这桩事,许家将姐妹两人皆送入后宫,并且…庶女还压了嫡女一头。

“主子聪慧,许婕妤此人心直口快,无甚城府。”

“有趣儿。” 别说是后宫这泼天的富贵面前,便是寻常小门小户家的女儿,还要为了田产嫁妆争上一争。许婕妤就甘心,位份、子嗣事事落在庶姐后面?

……

“主子,懿妃娘娘来给您请安了。” 沧伈到正阳宫的书房,见皇后只着月白色素净长裙,未着粉黛,发间唯有一支金凤钗。恭敬道:“奴婢服侍您更衣。”

“不必。” 皇后放下手里的论语,正翻到卫灵公篇,书纸页脚已微微起了褶皱毛边。“走吧,去见见。”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沈明娇见人出来,规规矩矩福身大礼,半点不得马虎。

“起吧。” 皇后坐在上首,眉慈目善看着她,开口便是十分亲近友好。 “昨夜匆匆一瞥,未来得及同妹妹说说话儿。”

“娘娘说的哪里话,是臣妾的不是,早该来请安的。” 她与昨夜在皇上面前的温柔小意不同,容貌艳极,却藏着几分与盛装不符的疏冷。

“前有先淳贤皇贵妃,如今再见到妹妹,才明白为何民间皆传沈氏出美人。” 皇后此话说的真心。她嫁与皇上七年,见过宫中的各色美人如过江之鲫,却无一人能与沈明娇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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