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靖侯府有品级诰命的诸人,连带着礼部官员,清路洒扫,将沈明娇的车架连带二百六十抬嫁妆送至南宫门。

宋诚带着六扛舆轿撵,曲柄黄伞两扇,身着总管服制等在宫门前。

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仪仗,皇室宗亲命妇二人,孝亲王世子妃手持正二品妃的册书,礼亲王世子妃端着懿妃宝玺。紧随其后的是永和宫与内务府的宫人,手捧壶、瓶、盆、炉、蝇拂,等二百八十件吉物。

另有云锣一对,横笛一对、扎板一对、唢呐二支,喇叭二支、号筒二支,丝竹相乐之声不绝于耳。

见沈明娇随陪嫁婢女观棋、入画左右服侍着下了车驾,宋诚满面笑容迎了上去。“奴才奉旨,迎娘娘入宫。”

身后诸人皆是大礼相随,齐齐道:“恭请懿妃娘娘圣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沈明娇心间感慨万千,分神踌躇了半步,想要回头再看一眼身后的沈家诸人。

宋识躬身,将手臂悬在沈明娇的手下以供搀扶,半步行于其后,低声提醒道:“懿妃娘娘,不可回头。”

正阳宫内,皇后娘娘一身素袍,未施粉黛,端坐于书房内。手边放着一本已翻至尾篇的《太上老君清静心经》抄写,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

“娘娘,兰昭仪和许婕妤来了。” 沧伈进门,轻声道。

“不见。”

“是。” 沧伈正要退下,却被叫住。

“等等…叫她们进来吧。” 皇后锋笔未停,神情专注于经文之上。

“外面正热闹,锣鼓喧天阖宫皆闻…” 二人入内屈身见了礼,许婕妤走到桌边为皇后研墨。“到底是皇后娘娘好性子。”

“娘娘字写得好,耐心自然好。” 兰昭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接过沧伈递来的茶盏,轻呷一口,笑道:“方才出来时,彦儿听见了动静,还闹着要我带他去瞧热闹。” 大皇子尉迟彦,兰昭仪之子,方满五岁。

“正是爱热闹的年纪…” 提起大皇子,皇后停了笔,同兰昭仪道:“明日你也该带他去雍和宫给懿妃见个礼。”

“是,自该如此。”

“我替娘娘生气呢!” 许婕妤见皇后收了经文,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当年娘娘入东宫,也不过是萧国公府的老夫人作全福,可沈家竟请动了大长公主!日后皇室宗亲,少不得对她另眼相看。”

“永靖侯府的老夫人与大长公主相交日久,不足为奇。” 皇后不以为意,将写好的经文卷起,转身放入书架的暗格之中。

“听说懿妃带了足足二百六十抬嫁妆。” 兰昭仪把玩着手上的戒指,若有所思,眉眼间皆是笑意。“娘娘莫要笑我没见识,这宫里的女人,谁不是富贵窝里喂大的。可别说是咱们,就是先帝嫁公主,也不曾有过二百六十抬嫁妆这样的大礼。”

“就是,这永靖侯府也太不知收敛了,这般大张旗鼓,不知道人还当他们家出了个皇后娘娘呢!” 许婕妤口无遮拦道。

“巧儿!” 许婕妤话音方落,便被兰昭仪不紧不慢地喝住,笑着打起了圆场:“到底是懿妃娘家得力。”

“若是如此便也罢了…” 许婕妤巴巴地凑到皇后身边,接过皇后手上整理书文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竟遣了半副皇后仪仗去宫门接她!”

皇后微怔,唇边的笑意不自觉淡去。回身时,长袖不知怎得落进了砚台里,染了好大一块墨污。“你二人先去前厅坐着,容我更衣。”

“嫔妾告退。”

出了书房,许婕妤挽上兰昭仪的手臂。见院中四下无人,声音浅浅的,全然不似方才牙尖嘴利,颇为亲昵道:“姐姐,我可说落了什么?”

“呵…” 兰昭仪轻笑一声,“懿妃这般声势,娘娘便是九天仙女,也要被搅动了凡心…”

“许婕妤说的可都是真的?” 正阳宫主殿内室,皇后坐在妆台前,臂腕向后靠,倚着桌面借力,面容疲惫。

“是。” 沧伈上前,抬手欲扶皇后起来更衣,却被拂开。“听说,皇上之前的旨意是以懿妃仪仗相迎便…却不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让宋诚带了半幅皇后仪仗到宫门。”

沧伈眼见皇后脸色不好,又出言劝慰:“左不过是些虚礼,娘娘不必在意。”

“虚礼?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皇后闻言,忽而抬起头来目光如炬直直盯着沧伈,清秀的面庞被悲怒所笼罩,质问道: “你倒是说说,于本宫而言,什么又是实的?”

“娘娘只要在这六宫之主的位置上安安稳稳的坐着,您在意的人,自会好好的。” 沧伈受皇后怒火,却不带丝毫惊慌,上前稳稳地扶起她。“兰昭仪和许婕妤还等着娘娘呢…”

……

妃嫔入宫,无需行祭庙大礼,沈明娇随着仪仗到了永和宫安置。

她抬眼望着宫门上方描金绘彩的永和宫三个字,心绪凄迷,物是人非之感扑面而来。

“皇上圣恩,知道娘娘最熟悉永和宫,特意拨了这处给娘娘独住。” 宋诚极有眼色,猜出沈明娇所想,可开口便是在有意提醒沈明娇莫要因淳贤皇贵妃之事,乱了吉日的礼仪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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