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已被传召入殿,近身服侍的盲女担忧的摸了摸公主冰冷的四肢,国师见状,轻声道:“不必担心,公主并无大碍,只是淋了雨有些伤寒。”

盲女点点头,“多谢大人。”

“尽臣子本分而已,朝韩公主无需言谢。”

盲女微愣,摇头道:“奴婢已是亡国之人,国师大人以后还是随其他人一起叫奴婢朝韩吧。”

国师仿佛未听见一般,话锋一转道:“姜衡公主既然卧病,那明日,就不必去了。”

盲女一脸雾水,“去哪里?”

国师并未过多解释,淡淡道:“没什么,好生照料她吧。”

国师离开后,姜衡晕晕沉沉的躺在栏杆床上,唇边有辛辣的味道一点点渗进来,似乎有宫女正在喂她喝姜汤。她艰难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瞥见摆放着白瓷器具的三彩柜前站了个人,正在定定打量她身边的宫女。

奇怪的是,这些照顾她的宫女仿佛都看不见他一般。

姜衡被盯得极不自然,猝不及防被姜汤呛到,坐起身咳嗽道:“你们都……咳咳……退下吧。”

宫女们闻言,小心退下。

“你认识朝韩吗?”见人都走光了,姜衡这才好奇的问出了声,不解的嘟囔,“神仙就是神仙,我方才见你的时候,你明明都已经……”

“谢殿下关心,”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不见血色,却仍能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殿下如今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

“我?”姜衡无所谓的道:“就听天由命吧,反正躲又躲不掉,阎王要我三更死,我如何能活过五更呢,你说是不是?”

年轻神族点头,淡金色的右瞳里闪过认可的神色,“仿佛很有道理。”

姜衡有些泄气,不满的看着这位神族的太子,想质问又只得忍住,“不是,您不是说会保护我的吗?就真让我听天由命啊。”

“公主殿下自己都要放弃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

“还不如多装几天的病,至少能拖个一时半会儿,殿下说是不是?”

姜衡气的脸都紫了,“神仙就不能对凡人友好一点儿吗?”

“还不够友好吗?”年轻太子淡淡道:“我不是已经来保护你了吗?”

这话说得姜衡脸一红,“是吗?……那、那算我冤枉你好了。”

“公主殿下,”年轻太子忽然语气一变,近乎严厉的正色道:“你想活,就最好听我的话。”

姜衡知道事态的严重,低下高傲的头颅,带着点狗腿的意味道:“行行行,你是神仙你说了算……”

“匡玉三天之内应该还会召见你一次,但另一个转世之身他还没找到,所以他不会先对你动手,你需要做的——”

“为什么另一个没找到就不会杀我?”

“他若是先杀了你,另一位就会无所顾忌的结束凡人之躯,返回神界。他自然要在你们都是凡人的时候,一网打尽。”

“另一个是谁?”公主睁着好奇的眼睛问道。

“你就不怕,知道这些死得更快吗?”

“算了算了,你直接说吧。”

“你需要做的,便是藏好你的气息,不要勾起他的兴致。”年轻太子从腰封里取出一瓶药递给她,“每天撒一些在身上,你的血对他而言便再无诱惑。”

“这么神奇?”姜衡打开药瓶子嗅了嗅,并没什么特殊味道,她用中指指尖沾了点透明的汁液,随即往身上弹了弹,仿佛还嫌不够,她再度把指尖探进瓶子——“这点已经足够,药只有一瓶,省着用。”对方适时提醒。

“好吧。”姜衡把瓶子小心盖好,贴身放起来,“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在你看不见的暗处。”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年轻太子淡淡补充,“也在你身边。”

姜衡不自然的嗯了一声,打了个喷嚏后再度缩进了柔软的绫纱被里,毫不客气道:“那帮我熄个灯谢谢。”

“……”

一道清风般的暗劲掠过,七宝灯树上的烛火瞬间幽幽熄灭。

更深露重的四更天,夜风携裹着夏末的凉意卷起那片白衣袖袍,国师穿过挂着幽幽宫灯的长廊,走向草木葱郁却灯火通明的另一处宫殿。

那座宫殿在白日里,是寂静无声的,而在夜里,却是瑰丽璀璨、血腥交织的。

他已经可以嗅到风中传来的轻微血气,不知道今夜又是哪个倒霉的孩子。

国色天香的侍女通传后引他入殿,殿内烛火并不如往日明亮,窗棂下的卧榻上躺了个身穿红色襦裙的少女,她像是在安睡,又仿佛是受伤失去了意识——因为雪白色上襦的肩膀处那个可怖的窟窿。

尸魃惊人的自愈之力使那个血洞正在缓慢的恢复。

而他要见的那个人就坐在塌边,正姿态闲适的垂眸阅览着历朝史书,甚至头都没抬一下,语调随意的问,“国师深夜前来,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国师单膝跪下,请罪道:“微臣无能,尚未寻得羌无的转世之印。”

匡玉哂笑,“那你来做什么?”

国师低垂眼帘,淡淡道:“姜衡公主今夜被人掳走,后来不知为何出现在冷宫,因淋了半宿大雨,如今卧床不起,明日恐不能前来觐见神君了。”

“哦?”出乎意料的,难以意会的单音节结束之后,竟是似能够理解的语气,“既然抱恙,明日便不必来了。”

国师正暗自惊讶他为何忽然间如此宽容,便听到那人再度云淡风轻问了句,“国师可知,与姜衡公主素日往来密切的男人都有谁?”

国师思考了片刻,照实答道:“当今陛下和二皇子与公主殿下往来最为密切。”

“除此之外呢?”

国师摇头,“再无他人了。”

“是吗?”匡玉抛下史书,一双美丽摄人的幽瞳里闪过些微困惑,笑道:“以羌无的个性,即便是下凡历劫,也断不会让太阴的凡身嫁给别人啊。”

国师依旧摇头,“此乃公主殿下闺中之事,微臣实在不知。”

匡玉没再为难他,只抬头瞥了一眼殿下的侍女,吩咐,“你去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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