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离许向文家所在的镇子不算太远,也就十里多路。一大早,许向威就借了他师傅家的自行车,载着许向文往乡下去了。天空阴云密布,孔玉兰担心下雪,又实在担心公婆偏向大房,怕他们随时来找许向文的麻烦,索性安排了他们兄妹二人早早出发。
孔家住的是篱笆院。院中只有三间坐北朝南的土屋正房,并一间坐东朝西的厨房。正房的东间是姥爷姥娘的卧房,西间睡着表哥孔强生。中间的一间既是客厅,又是餐厅。
许向威带着许向文赶到孔家的时候,天才蒙蒙亮。许向威也不在院门口喊人,径直将手伸到篱笆门里,摘下拴门的绳子,就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姥爷家还没人起床,许向威将自行车在院子里停好,才走到正屋东间外的木头窗户外轻轻敲了两下。其实,早在许向威推着车子进院的时候,姥爷就已经醒了。听到窗户外许向威的声音,他还以为许向文家出了什么事儿,衣服都没穿齐,披着棉袄就出东间。
站在屋门口,听许向威说完事情的原委,辈子这时候还未发现姥爷偏心表哥的许向文就看到,姥爷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没急着对许向威说什么。
姥爷不发话,说完了事情缘由的许向威也不敢多说,只让姥爷赶紧进里间先去穿棉衣。许向文当自己什么都没发现,默默的坐在姥爷家一个十分特殊的小凳子。
小凳子是特意按照小孩子的身高大小做的,被打磨的锃亮光滑,很得许向文这样大小的孩子的喜欢。前世的许向文并不知这是姥爷特意做给表哥孔强生的,每次来都要抢这只小凳子。姥爷和姥娘总是笑呵呵的看着他们抢,但最后不知为何,总能将凳子裁判给表哥。
许向文一向是个心大的,原本也不怎么在乎这事儿,所以并不记得具体都发生过什么。只是后来她娘和娘家闹翻,每次和姥姥姥爷吵架的时候,就会把这事儿翻出来哭诉一番。也是到了那时候,许向文才知道,原来,不管是她的爷爷奶奶,还是她的外公外婆,竟然都重男轻女的那么理直气壮。甚至,因为哥哥是男的,外公外婆都不敢像糊弄她那样糊弄哥哥。所以她娘,也多是拿她的那些事儿来进行控诉。
此时看到这凳子,往事再次浮现,许向文也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有那么天真幼稚的时刻。
沉默没多大一会儿,姥娘也起来了。她晃着小脚从里屋走出来,径自穿过了客厅,像是要到西间看看表哥睡的怎么样。路过许向文的时候,她顺手往许向文的嘴里塞了一块、明显放了许久、已经有些发酸的麦芽糖块。
这是许向文每次来姥娘家,都能得到的待遇。姥娘每次都好像做的极为隐蔽,但后来许向文才知道,其实除了她,没有一个人觉得隐蔽。当然,这大概也是许向文一直没发现姥爷和姥娘其实更偏心表哥的原因。如果没有后来,许向文爹娘死后,舅娘带着表弟逼着她将房子让给表弟,姥爷和姥娘一句话没说,自始至终都和舅娘站在一起的态度,她大概也不会感觉被伤到。
“你爹怎么回事儿?我把闺女嫁给他,一天福没享过不说,如今连他自个儿的闺女都护不住了?”
姥娘从表哥的房里出来,又去了屋外。不一大会儿,她就从门外抱了几根干柴进了堂屋。拿茅草引着火,放在干柴的下面。姥娘才算消停了一点儿。不过,做了这么多活儿,可一点儿没耽误姥娘发牢骚。
许向文在旁边默默的看着。是了,这是她小时候,农村里冬天经常采取的取暖方式。因为没有暖气,也买不起炉子,就在房间中央的空地,点几根干柴。虽然会被明火烤的有些难受,但整个正厅会很快的暖和起来,而且,等这些火熄灭,姥娘还会往火堆里扔几颗花生或者红薯。
虽然要和表哥抢,但那是许向文有关童年的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温暖。而且,许向文也是许久之后才知道,这在农村,是有些地位和身份的客人,才能有的待遇。这时候的柴火,可都是能卖钱的。
姥娘这话,许向文有些记不清在许向威跑之前有没有说过。但在许向威跑之后,她娘每次来娘家求救,都会得到一番类似的说辞。然后她娘就会开始哭,哭自己,哭儿子,哭老公。她姥娘也会陪着哭。每次哭到一半,舅娘就会进来骂,说她娘不吉利,丧门星,隔三差五的到娘家来哭丧,带霉运给娘家。如此一来,就是姥爷一家子脸色都不好,她娘也就从娘家拿不回什么东西来。
“姥娘,我爷那人您也是知道的,他什么时候讲过理?在他那里,他就是理。他最偏向的就是我大伯,文文也是时运不济,撞这事儿了。我爹也是不想起不必要的争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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