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文家和她大伯家其实就隔着一条巷子。

说起来,许广智也是一片慈父之心了。三个儿子虽然分别住在三条巷子里,但这三条巷子却互成犄角。不管三家中谁家有什么事儿,一声吆喝儿,其他两家都能听到。可惜,许广智自己偏心,处事不公,导致许向文她爹三兄弟感情不和,平常基本没啥来往。

许向文晃荡进许金林家的院子的时候,她大伯娘刘凤英正一头是汗的站在厨房窗前烙煎饼。粘稠的玉米面被大伯娘拿勺舀起来,往鏊子一抖,然后又拿起鏊子旁边放着的竹篾片,从中心向着外延转个圈儿。鏊子是热的,这一圈儿下来,煎饼就成型了。拿放在旁边的短把铁铲子从边缘向里依次铲起,手放在煎饼的中心,稍一使劲,就给煎饼翻了个面儿。再那么稍稍烙一会儿,一张又薄又脆的煎饼便烙成了。

再看旁边,厚厚的放着一摞已经烙好了的煎饼,叠放的整整齐齐。许向文也算是有经验了,这么打眼一看,就知道差不多有二十几张。

这还真是来的恰恰好,再晚一步,她大伯就该跑了。

刘凤英正忙得热火朝天。一边,她气自己的丈夫闯了这样的大祸,儿子、孙子也不知会不会受牵连;一边,她又心疼许金林偌大的年纪要因此远遁他乡,这一路受的苦,光想想就让她心疼的抽抽。也因此,这会儿她的脸,又是汗又是眼泪的,很有几分狼狈。

听到许向文进门的声音,她心惊的手指一缩,随即惊觉被烫到,不由将手指又是拿到耳垂处捏耳垂,又是放到嘴边吹。

虽然心烦气躁的时候被烫到,让刘凤英的心中更加不耐,但见到来人是许向文,她心里正虚着,到底没敢冲许向文发火。

“向文咋这时候来了?”

许向文说是侄女,但因为许金林和许铜矿差了些年岁,许向文又是许铜矿好不容易得来的幺女,所以年岁其实和刘凤英的孙子差不多大。平常,两家并不亲密,没啥大事儿都互不相登门的。

“我爹说我大伯要给二十块钱,让我来拿。”

说二十块就得是二十块,一分都不能少。

许金林这会儿就在家里的正屋里躺着,心里正又急又怕。当初和乔英在一块儿,是他怀揣着“有便宜不沾王八蛋”的想法,只是想玩玩儿的。谁知道那么巧,乔英怀孕了。他做不到像哄乔英的时候说的那样,和婆娘离婚,回头娶她。他年纪一大把了,就是不考虑婆娘的感受,还有儿子、孙子呢,他以后可还得靠着他们养老。

他打算的很好,想着乔英已经怀孕了,不能一直等着他,至少的得先去找个“下家”。等她“安顿”好了,气也在许铜矿的身出个差不多了,他再回来。到时候,若是乔英还气,就是想再打他一顿,也绝不能再下重手了。

盘算的精明,但许金林还是有些没底。因为和乔英的关系,许金林自诩对乔家知道的比旁人也多些。他知道,乔家不止有一个在镇做陶瓷厂厂长的女婿,儿子乔鸿飞还是个在市政府班的。这职位,虽据乔英说,是乔能喜拿他在县里火车站副站长的职位,和市里的某位领导换来的,但县里再牛的工作岗位,能和市里的相比吗?况且,那可是市政府!

也是因此,许金林一直有些怕看似儒雅随和的乔能喜。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知道乔英怀孕,就做好了落跑的打算的原因。他是真怕乔能喜发现什么端倪。

门外厨房里,刘凤英心里也七八下的,好好的一张煎饼烤焦了不说,伸手一揭,七零八落的。

“那啥,这不是,等忙完了,我就给你们送过去嘛。”刘凤英低着头,手下不停地收拾着鏊子散碎的煎饼,看似忙活的很。

“哦,那不用劳烦大伯娘了,我拿回去也是一样的。”看一眼刘凤英忙活着的厨灶,她故作无知的问,“大伯娘怎么一下烙了这么多煎饼,这是我知哥……”

她故意顿一下,轻轻笑了几声,才慢慢继续,“还是我大伯要出门?”

刘凤英被许向文问的一个激灵,差点又给烫到。她在心里暗骂一声儿见鬼了,却只能强按着心里的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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