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在耳房修炼半夜,清早起来时,殷无尘早已走了,正房空无一人,床榻上被褥折叠整齐,看上去更像是没有被人碰过的样子。
关于师尊有洁癖,不爱与人亲近这一点,阮秋早就知道了,对此没什么疑惑,只是不知道师尊是何时走的,有些担心他背上的伤。
昨日下山耽搁了一日,六峰又添了许多事务,阮秋在厚厚雪层中深一脚浅一脚去了无极殿,到了门前时,才发现大门是敞开着的。
阮秋进去一看,堆积着许多账册的书案前,身着黑衣身形挺拔的年轻人端坐着,一手执笔,一手翻看账册,英俊面容上眉头紧锁。
他却惊喜得眼睛亮了起来,“大师兄,你回来了!”
书案前的黑衣年轻人听见他的声音,也是满脸的喜色,扔了账册起身,“小师弟,你来了。”
阮秋笑应一声。
他大师兄名叫林松风,是殷无尘二十岁时收的第一个弟子,比阮秋和卢鸣风年纪都大了许多,对二位师弟也是一视同仁地照顾着。
不同于卢鸣风这个清徽山六峰的打架狂魔,师兄弟们见了都想跑,林松风是师兄弟们心目中最亲切和气的大师兄,天赋虽然不如卢鸣风,可毕竟是殷无尘亲自挑的弟子,在六峰弟子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在上一届论剑大会时,也算打出了一些名声。
论剑大会十年一次,十年前他二十二岁,持师传明月剑,以一剑青牛踏莲,成为那次论剑大会的金丹以下无敌手,若不是他没有越境挑战的意思,他那时就可以冲上金丹期修为的排榜,甚至是前排的名次。
哪怕师弟卢鸣风天赋更胜于他,也无法掩盖大师兄林松风这一次论剑大会的成就。而卢鸣风自然也是十分敬重自家大师兄的,具体表现在奔着自家大师兄的脚步前进。
别看卢鸣风体格比阮秋大许多,其实他只大阮秋一岁,可只差一岁,他已经在准备结丹了。
一年之后的论剑大会,卢鸣风准备压着修为破他师兄的记录,然后再越境挑战金丹修士!
在阮秋还没拜入清徽山之前,就听说过林松风的传闻,能够成为他的师弟,他认为是幸事。
只不过……
他大师兄,年少成名,对剑道却并无师尊和师弟那样执着,比起这个,他更喜欢炼器,说得详细一点的,便是打铁。自打对打铁产生兴趣后,他迟来的叛逆出现了,不顾师尊怒火,跑到开阳山的炼器峰去打铁,好几次被抓回来后又偷偷溜出去……
后来,殷无尘看见他就头疼,就随便他爱干啥干啥。
林松风自打沉迷打铁后,连身为剑圣的师尊都叫不回来,今日却毫无预兆地回来了,还坐在这里处理六峰事务,阮秋看看他,又看向书案上的账册,秀气的脸上满是惊奇。
“大师兄何时回来的?”
林松风看他的眼神像是憋屈多时终于看到能让他解脱的曙光,他轻咳一声,背着手让开位置,“听闻小师弟修为有所突破,师兄便回来看看你。不过又怕惊扰了你修炼,便在这里等了一会儿,索性无事可做,随便看了看,可能是太久没有接触过这些账册,一时间竟然有些头晕眼花。看来,这些事果然还是交给小师弟比较好。”
“大师兄先放着吧。”阮秋笑说。
在他刚上山时,这些杂务便是六峰弟子轮流处理的。
而在林松风沉迷打铁之前,这些事则都是他在做,因为殷无尘的洁癖,凌绝峰上就只有他们师徒几人,卢鸣风也完全没有这个头脑。
殷无尘收林松风为徒时,是真心要将自己的衣钵传给他的,谁知最后林松风走上了炼器之道,好在殷无尘的剑法还有卢鸣风这个二弟子能继承,可这些杂务却没人管了。
直到阮秋上山,这些总是推给其他五峰的杂务又回到了凌绝峰。阮秋是有这个能力的,他学东西快,别看这里堆积的账册不少,他半日便能处理。他便不着急,请大师兄坐下,“大师兄难得回来一趟,还是专程回来恭喜我,你坐下,我去泡茶!”
林松风眼睛倏然一亮,自家小师弟烹得一手烹好茶的本领他是知道的,他还就喜欢这一口,就在这时,门前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你们在做什么。”
是殷无尘的声音!
阮秋回头看去,殷无尘就在大殿门前负手而立,身后跟着脸上挂彩的卢鸣风。见阮秋看过来,卢鸣风偷偷跟他挥了挥手,待殷无尘察觉什么回头,立马乖乖耷拉下脑袋。
“师尊!”
阮秋和林松风齐齐喊人,不同的是,前者看殷无尘的眼神充满了担忧,而后者则是苦着脸。
殷无尘淡淡斜了林松风一眼,看向阮秋时,神色温和不少,“不必管他,这些事情他处理得来,随我来吧,我今日传你新的功法。”
这于阮秋来说,可是意外之喜,但对于林松风而言,却痛苦极了,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居然露出委屈的神情,“可是师尊,我近来炼器刚刚有了一些进展,也走不开啊。”
殷无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我有一块千年玄铁。”
林松风刷地一下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拱手应道:“弟子一定好好处理这些杂务,师尊去吧!”
看他飞快变脸,卢鸣风噗嗤一声,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师尊,总能找准大师兄的死穴!”
殷无尘幽冷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卢鸣风头皮发麻,一溜烟躲到了阮秋身后,可看见阮秋也在掩唇偷笑,殷无尘顿了顿,转身就走。
“松风留下,你们随我来。”
被抓包的阮秋暗松口气,心道好险,佯装生气地瞪了眼卢鸣风,不意外地得到后者双手合十做拜托手势的回应,他抿了抿翘起的嘴角,快步跟上殷无尘,心中也很是好奇。
“师尊是昨夜连夜去将大师兄和二师兄找回来的吗?”
可他还伤着啊。
殷无尘也留意到了阮秋话里的担忧,但碍于卢鸣风也在,阮秋没有说出他受罚的事,可他还未开口,卢鸣风先嚷嚷开了,“是啊,师尊忽然跑来剑阁找我,可吓死我了!”
殷无尘斜了他一眼,像是在遗憾怎么没真的吓死他。
阮秋却笑不出来,颇有些不悦地盯着殷无尘后背,目光直白得像是要在他后背扎出个洞来。
果然,师尊连夜跑出去了。
卢鸣风丝毫没有察觉不对,还同阮秋嘀咕起来,“小师弟,今日师尊穿得跟往日不太一样啊,最近心情也都不错,好久没打我了,你说,师尊是不是是不是谈上道侣了?”
“……啊?”
阮秋乍一听到卢鸣风这话,也愣了下,而后后知后觉,师尊身上还穿着昨夜那身青衣。他想起来那是他前世刚学会炼制法衣时为师尊做的衣服,经过多次双修,他闭着眼都能划出师尊的尺寸。即便已经是上一世的事,阮秋想起来时还是悄然红了脸。
一身青衣的殷无尘一巴掌扇向卢鸣风脑门,“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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