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走在忘忧宫里,虽是垂首,眼角余光仍偷偷打量四周。
殿内太监个个眉清目秀,就连外头负责洒扫的,一张脸也是白白净净。
见状,吉祥的头垂得更低了些。
丝竹乐声隐隐传来,领着吉祥的小太监笑笑同守门的太监道:“殿下要的人已经到了。”
吉祥身子一僵,不敢多言,更不敢抬首。
他虽未抬头,却也明显感知对方正在打量他。
末了,尖细的嗓音传来,似还发出一声轻笑,“确实是殿下会喜欢的模样。”
吉祥听了,心都提了起来。
谁不想成为主子身边叫得上名字的红人?
一夕之间被个新来的抢足先机,忘忧宫原先的宫人能怎么看他?
吉祥觉得,自己距离被穿小鞋的未来,已不远矣。
随着领路人将他领进殿内,屋内乐声越发响亮。
炎炎夏日,可里头却是清爽舒适,不过分冷凉,恰恰是最适宜的温度。
各个角落摆了冰盆,旁边站着长相讨喜的小太监手执羽扇搧风。
也不知那是自何种鸟禽身上所得的羽毛,颜色艳丽得很,随着丝竹声传来,活像取了扇子在翩翩起舞。
领路的小真子停下脚步,恭敬说道:“殿下,人已经到了。”
吉祥只见贵妃榻上躺着一名慵懒的红衣少女,哪怕是只在自己殿内,妆容依旧浓艳精致,将她本就明媚的五官衬得更加娇媚。
她身旁有名俊秀的太监,将切好的桃以银叉叉起,送入公主口中。
涂了鲜红口脂的唇微启,咬住切得小块的桃子,只嚼第一下,楼心婳便皱起眉头。
另名貌美的太监忙端起茶水,凑到楼心婳嘴边,楼心婳艰难咽下,接过茶水漱口后,委屈地说了声:“不够甜。”
太监们端糕点的端糕点,捧果子的捧果子,不断安慰她。
楼心婳点了点果盘上剩余的桃子,恹恹地道:“这些赏你们了。”
吉祥看得目瞪口呆。
那些还未削皮的桃子颜色橘中带红,色泽渐变,果实饱满,煞是好看。
不光如此,吉祥还知道这是南方献来的贡物。
桃子运送不易,光是送来的路程中就已撞坏许多,仅仅只挑拣出一篮好的,再分送到各宫。
三公主也得了几颗,每天都很珍惜地吃着,而乐宁公主……就算不甜,怎么这样珍贵的贡物,说赏给下人就赏了?
解决完桃子的事,楼心婳这才有空将目光扫向吉祥。
神游的吉祥登时一惊,被那双懒洋洋的美目扫过来时,他“扑通”跪下,颤着声道:“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忘忧宫内哪里都铺着一层绒毯,吉祥虽是跪在毯上,那也只传出些许闷响。
楼心婳被这说跪就跪的小太监弄得一愣,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楼心婳笑得面颊都红了,喘匀气后,才戏谑地看他,“本宫的忘忧宫,不兴说跪就跪的规矩。”
吉祥顶着公主和太监们善意的笑声起身,吶吶地回了声:“是。”
丢人了。
楼心婳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吉祥敛目回道:“奴婢名叫吉祥,原先在三公主那儿伺候的。”
然后昨日恰巧被乐宁公主看上,去了皇上跟前把他讨了来。
楼心婳点头,又歪回贵妃榻,“小祥子,同本宫说说,近日宫里发生什么趣事没有?”
她出去的时候太少了,不是去寻父皇就是去观景,鲜少再去别处,问就是她实在懒得搭理别人。
哦,要是对方长得好看些的话,她也不是不能通融一二。
楼心婳那生得勾人的丹凤眼扫过围在自己四周的太监宫女们,每个美的美,俊的俊,别提有多赏心悦目了。
心情大好的她在心中暗自点头。
对嘛,这才有乐趣。
楼心婳这一问还真把吉祥给问倒了。
他绞尽脑汁,宫里的趣事的话……似乎都不能说是太有趣。
更别提还有前几日从雍国传回的消息,吉祥偷偷瞧了楼心婳的脸色,实在没法从她面上表情推敲出一二来。
吉祥硬着头皮道:“回殿下的话,趣事的话奴婢实在不知,但殿下感兴趣的事,兴许有一件。”
楼心婳眼睛一亮,好奇起来,“哦?说来听听。”
她伸手打量自己染得红艳艳的指甲,今早新染的,色泽正满意。
吉祥说:“这几日三皇子殿下处处寻雍国那位大殿下的麻烦,奴婢一路走来时,听闻他们又闹起来了,似还打算闹到陛下面前去讨个公道。”
听到“雍国”二字,楼心婳端详自己指甲的目光稍顿了顿,应和了句,“这的确也能说是趣事一件了。”
如今天下四国分立,以晋国雍国为首,尚有两个小国燕国与周国在维持这微妙的平衡。
晋雍两国以皇子为质,彼此牵制,直到前阵子,雍国传来消息──他们晋国送去的二皇子,殁了。
平时两国对待质子还算客气,然而他们的皇子在邻国出了事,还留在晋国的雍国皇子,境况不可说不尴尬。
忍了几日,她那冲动的三皇兄按捺不住性子,也是情有可原。
楼心婳伸出手,立刻就有太监伸出手臂,让楼心婳借力起身。
随着她的动作,她缀在发上的银饰叮叮作响,摇曳时不断反射出微光。
她感叹着,“果然宫里还是时不时得进些新人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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