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喜欢希蕴姐姐您的词,甚至于能够倒背如流…”曹闲月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嘴上都不知该说什么好,胡言乱语道。

眼下的四人中只有曹闲月知道李希蕴这个名字在一千年后代表着什么。

她被称为肃朝第一词人,词风婉约惆怅,不仅令时人叫绝,而且流传千年之后,仍被后人奉为经典。后世的教科书里但凡提到词篇,就必然会出现她的姓名。

曹闲月读书的时候,就曾深深的崇拜过她。而现在站在曹闲月面前的她,正是风华正茂的她,如何叫曹闲月不激动?

还是曹郁领会了妹妹的心思,主动替她解围道:“幼卿平日在家时常会读一些时人的新词,其中她尤为喜爱嫂夫人的词篇。每得一篇,都会再三品读,至于成诵。这次意外逢见嫂夫人真人,她心里定然是高兴异常,所以才言语钝涩,让赵兄和嫂夫人见笑了。”

李希蕴这头还未做出反应,她身边的丈夫赵易之就当先扬着笑对她说道:“你看我就说你的词极妙吧,连闺中小友知道你的名号。”

曹闲月连连点头,迎合他们两人的话。

本来婴儿肥就还没有完全消退下来的她,在这般表情下更显得可爱,三人见此都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李希蕴伸出一只手来,摸摸曹闲月的头,笑道:“爱读书是件好事,曹妹妹亦可自己试着填填词,说不定有朝一日在词坛上的成就能够远超于我呢?”

她的掌心温暖,袖间有暗香扑鼻,曹闲月暗想这香味会不会就是李希蕴词中最出名的瑞脑香,但甫一听了对方的话,她的想象就立刻被掐断,还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着。

什么词坛成就超越李希蕴,她再投胎五六次,都不敢做这样的梦。

支吾着敷衍过去,曹郁见自己的妹妹如此喜欢李希蕴,于是提议到四人一块去烧猪院吃顿晚饭再回去。

席间闲谈,曹闲月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哥哥和赵易之在太学是同窗好友。方才他找不到自己,正慌张的时候,正巧偶遇上了赵易之夫妇。赵易之夫妇好心,就帮忙他一起找自己,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

茶至半酣,赵易之放下杯子,长叹一口气说道:“曹兄有所不知,我们夫妻二人这段时间以来经历了诸多磨难,长久分离,前段时间才得以相聚,故而刚刚在山门前,我才与曹兄说到你我相逢是巧合。”

曹闲月多次想和李希蕴攀谈,但是碍于自己眼下的年纪太小,似乎谈什么都不太合适,既不想装作幼稚,又不敢暴露自己成人的内心,只好在自己的偶像旁边干坐着,听听自己的哥哥和赵易之说些什么。

曹郁严肃了起来,道:“此事我略有耳闻,蔡辩罢相,君上复授你父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一并毁了党人碑,大赦天下,解除了党人之禁。嫂夫人的父亲因为与西山居士有旧,牵涉朝堂党争之中,这次也一并被赦,使得赵兄夫妻重逢,这乃大喜之事,赵兄何须如此惆怅?”

“喜是喜,但总觉得有些不妥。”赵易之沉吟着说道,似乎藏着不可言说之意。

了解李希蕴一生经历的曹闲月知道这件事,也知道只要再过一年,作为赵父死敌的蔡辩就会回到相位上,赵父随即被肃哀帝罢官,仅隔没有多久,就含恨去世,赵易之和李希蕴也被迫去往律州隐居。

出于对偶像的爱护之情,曹闲月想自己应该提醒他们一下,正酝酿着话语,有人就先把她打算说的话说出来了。

“君上轻佻,行政反复,何况他一向惯用蔡辩,蔡辩又善讨君上心意,一朝摇摆,说不定哪日蔡辩又会官复原职了…”说话的人一顿,又接着说道:“立在立在端礼门外的碑是倒下了,但立在君上心中的碑,却不可能轻易被抹去。君上心里的碑还在,他又怎么可能改变对党人的态度?”

此言一出,在座的都安静了下来。说话的人,正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玉衡居士,李希蕴。

两位男子分明都心知肚明她说的是实话,却不敢像她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也不知该如何应合她的话,一时间齐齐沉默了下来。

而曹闲月则是在心里不由自主的“哇唔~”一声,果然是她熟悉的那个李怼怼,无话不敢说,无话不能说,一张嘴就让众人哑口无言,胆气更胜男子三分。

终究是赵易之叹了一口气,接下自己妻子的话道:“的确如此,所以如今这样的日子,不知能好到什么时候。”

“我不求多财多福,只盼我夫妻二人能够日日相伴,如此微小的愿望,大抵能够实现吧。”他按着李希蕴手背,情深若许的说道,眼中全然只有自己身侧的妻子一个人。

李希蕴听到这话之后,脸颊也显而易见的染上一点绯红,与她词里写到那些怕羞女子如出一辙。

“赵兄和嫂夫人的伉俪情深,真是令人艳羡啊!”曹郁适时的恭维道。

曹闲月却暗底下撇了撇嘴,不论赵易之在政事上的无能,单与普通男子相比,他的确勉强还能算得上是一个良配,但怪就怪在他的妻子太耀眼,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名留青史千年的女词人只有这么一位,再加上李希蕴后来的勇敢和果断,让曹闲月实在看不上这个名字总与李希蕴相连的男子。

作为一个女子的李希蕴面对国破家亡时,尚且能发出对亡国的愤慨之声,而他身任一座城池的主事,仅因一些杂兵叛乱,就被吓得连夜跑路,也没有谁了,

与她们搭不上话的曹闲月,继续在心里虚无缥缈的吐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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