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外面怎么那么吵。”

一等舱的舱门里,身材纤细的雄虫窝在宽大柔软的沙发里。和外面拥挤的布置不同,他独自就占有了一间房。

墙边的复古金属扬声器悠悠播放着舒缓的音乐,空气里浮散着静谧的香气。

雄虫的膝盖上摊着一本厚厚的书,手边的小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糕点,咖啡热气袅袅。

他抬起头,琥珀般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强壮的保镖:“发生什么事了?”

和保镖比起来,他是如此地脆弱,但保镖的脸上却“刷”的一下淌出汗水来。

“抱歉,让您烦心了。”保镖欠身行了一个礼,“只是一只狂妄的雌虫罢了,您知道的,那些痴心妄想的雌虫就像赶不走的蜜蜂,一门心思地想要引起您的注意。”

雄虫垂下眸:“也不是很麻烦,真出事的话让他们进来就好。”

“这怎么可以?!”

保镖震惊地抬起了头:“您是如此珍贵的雄虫——怎么能让那些贱虫接近您?!”

“珍贵的雄虫……”

这几个字被低声重复了一遍,雄虫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C级的雄虫,也能算珍贵?”

保镖正要表忠心,雄虫却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算了,我听腻了,刚才——真的没有出什么事吧?”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忽然变得凌厉起来,刺得保镖背脊一凉。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低下头:“没有,还是那些钻营的雌虫而已,我们已经将他赶走了。”

“那就好。”

雄虫复又低下头,纤细的手执起咖啡的柄,小口小口地啜饮。

膝盖上那本书的扉页,写着三个漂亮的字。

【齐思寒】

在他低下头的一瞬间,房门上的玻璃映出一只黑发红眸的虫族。他寒着一张俊脸,半扶半托着另一只银发的虫族,脚步匆匆地经过。

银发虫族脸颊苍白,靠在黑发虫族的肩膀上,发丝凌乱地垂下。

保镖一惊,连忙挪动步子,挡住了玻璃。

————

陆昔推开卫生间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弥漫着一股子廉价香精的刺鼻味道。

四下看了看,陆昔小心地将夏白渊放在洗手台上,然后关上了门。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卷胶带,这种胶带里含有特殊的放射性物质,能隔绝雄虫的精神力。涂抹后能防御来自雄虫的攻击,在后世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但现在还没有人意识到,只把这种东西当成漂亮的荧光剂。

陆昔将缝隙处贴得结结实实,脑子不停地转动着。

信息素。

信息素。

他大概猜到了一件事。

在这个时代,虫族还没有发明检测到精神力的仪器。那个笨重的仪器,大概检测的就是信息素的浓度。

不得不说古代的智慧很是神奇,这是一个准确率近乎百分百的办法——除了陆昔这种倒霉到家的雄虫。

咬下最后一截胶带,陆昔将剩余的胶带扔回背包,走向了几近昏迷的夏白渊。

信息素也是精神海疏导时必备的东西,陆昔作为一只信息素闭锁的雄虫,是做不了疏导的。

但是在这种危急的时刻,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要去试试。

小粉丝陆昔下意识在心里拜了拜战神。

【夏神保佑我这次一定能成功啊啊啊啊啊!】

坐在洗手台上的夏白渊费力地喘了一口气。

陆昔:“……”

夏元帅,求人不如求己,你快保佑保佑自己吧。

精神力的疏导会带来高热,严重时会引起窒息。严格遵照安全手册,雌虫需要脱下上衣。

陆昔伸手就去解夏白渊的衣领。

尽管陆昔曾经为了夏白渊,阅读过很多古时的书籍,但随着战争和岁月的流逝,有关于这个时代的史实总是残缺的,还充满了虚构的知识。

因此,他并不知道在这个年代,虫族的穿着都比较保守。

他脸上充满了圣洁的救死扶伤光辉。

但他的手却因为紧张而不停地发抖,过了好一会儿解开了一颗纽扣。

他松了一口气,正要去解第二颗,手腕却突然被死死地攥住了。

陆昔怔怔地抬起头,对上了那双青蓝色的眸子。

混混沌沌,就像湖面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烟霭,什么也看不清。

夏白渊还在意识不清中,他并没有认出陆昔。

陆昔放轻了声音:“夏白渊,我在帮你。”

夏白渊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陆昔的视线仿佛被烫到了一般,迅速地退了回来。

那种眼神,他只看到过一次。

在很小的时候,陆昔曾跟随着雌父去异族玩,恰逢异族刚结束一场战争。

异族的军人将陆昔带到军舰的甲板上,指着某一处对他说:“看,那是敌人的将军,被我们活捉了。”

陆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片乌泱泱的士兵,他们都穿着笔挺崭新的水手服,围聚在一起,脸上都带着快意的笑。

而在士兵的中间,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半蹲在地上。

在那个男人的面前放着简陋的打扫工具,他勉强用水桶遮掩着自己。

“他得给我们洗甲板。”

就在这时,那个赤、裸的男人仓皇地抬起头,似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一圈。

陆昔看到了他的眼神。

不知怎地,他后来一直也没能忘掉那个男人的眼神。

而在这一刻,夏白渊看他的眼神,和记忆中那个男人的眼神重叠在了一起。

陆昔触电般缩回了手,胸膛起伏:“我、我——”

夏白渊握着他的手,指尖都发白了,但那力度却很小。陆昔逼迫自己直视着那双眼睛,轻声道:“你不想被看到,是吗?”

“我不会看你的。”

陆昔轻轻抽回手——这没有费一点力气,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条领带系上,然后道:“你看,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病人总是很好哄骗的。

即使遮挡住了视力,雄虫的精神力也能让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夏白渊不会知道,陆昔还能看到他。

但是……

陆昔咬着牙,屏蔽掉了自己的精神力视觉。

他从出生之后,第一次进入了真真正正,完全的黑暗中。

这感觉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就好像凭空残缺了一块,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陆昔按照记忆,向夏白渊伸出手:“夏白渊——唔!!”

他的肚腹撞上了洗手台的角,不知轻重的力道,让他的脸因为疼痛皱成了一团,伏在台上缓了好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脸靠在了夏白渊的臂弯里。

应该说,是夏白渊及时托住了他,否则他的脸会磕得很惨。

夏白渊接纳了自己。

陆昔不确定地抬起头:“你醒了?”

夏白渊没有回答他,陆昔察觉到他缓慢湿重的呼吸声。

过了一阵子,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陆昔听到夏白渊干哑低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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