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暗令荆白有些不适。直到走出点着灯的小院,他才想起自己还有这个不大不小的毛病,又不愿在小恒面前示弱,只好尽力保持着平稳的呼吸,手心却微微渗出汗来。

小恒走在他身边,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现,过了一阵,却用小手拽住了荆白的袖子。

荆白不明所以,低下头看他。小孩指着自己的大眼睛,用力眨了眨,接着又指向地面。荆白猜他是被鲜血糊住了眼睛以致看不清道路,便点点头,示意自己带着他走。

小恒用的力气不大,但身边有人同行,让荆白感觉好了不少。挂在脖子里的白玉这次也安安静静地卧在他心口,不再像上次一样发散出热量。

两人保持这个姿势走了一阵,在穿过一个庭院时,荆白忽然听到沉闷的,嚓嚓的声音。

像是有人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在走路。

荆白停了下来,握住小恒拽着他衣袖的手,示意声音传来的方向。

小恒像是没听见,往那个方向探头看了看,面带困惑。荆白不敢发出更大的动静,索性指了指前方长得老高的草丛,拉着小恒钻了进去。

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

嚓——嚓——嚓——

小恒终于听见了!满是血污的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惊疑地瞪大,他和荆白对视了一眼,凝神静气,在万籁俱寂中,静静地等待着它的来临。

嚓——嚓——嚓——

荆白仔细分辨,才听出那是脚步声——被拖拽着的,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

意识到这一点并没有让他的神经得到丝毫放松,荆白把小恒护在身后,握紧了手掌。

沉闷的声音像是直接撞击着心脏,而缓缓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场面。

这是两个佝偻着背的“人”,之所以用“人”来形容,是因为他们还保持着人形。

但真正的人类,绝不会像他们一样走路。

直到看见两顶标志性的瓜皮帽,荆白才认出这两个东西是陈婆的丈夫和儿子。

这两人早上虽然看着也不太正常,坐在餐桌上犹如泥塑木雕,但当时起码还有个人样,和现在看到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们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几乎折叠在一起,原本应该是头低垂,手触地的姿势,可戴着瓜皮帽的头颅却怪异地仰起,双臂往前伸着,在空气中摸索。

而那嚓嚓的声音,是他们行走时发出的摩擦声。

他们脚上穿着皂色的靴子,走路却不抬脚,膝盖也不打弯,就这样直挺挺地往前挪动。

这样走路自然要费力得多,硬底的靴子在青石地面上僵硬地摩擦,便发出了“嚓嚓”的,似乎在拖拽重物的声音。

他们仰起的头一直在轻微地左右摆动,双手也跟着不断地转移方向。

这样的行进方式极为怪异,荆白心中逐渐浮现一个猜测——难道这两个东西不靠眼睛视物?

他和小恒像两块石头般,一动不动地蹲在草丛里。

荆白可以确定,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响动。但不知为什么,忽然间,那两个东西猛地转了方向,直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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