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声被赶鸭子上架似的送去了春晖阁,陆庸安排了两个老嬷嬷随行。一面是伺候宋声沐浴更衣,梳妆打扮,一面是同她讲讲侍寝的流程。只是这事也不好说的太过露骨,宋声没念过什么书,这说的一隐晦了,她便啥也没听进去。嬷嬷们没辙,便只好拿出两本书册给宋声看。

说是书册,其实就是春宫图册。宋声未经人事,翻了两页,其实也看不出什么玄妙来。只是不知为何,瞧着那栩栩如生的图画,竟臊的面红耳赤。嬷嬷们实在觉得无从教起,便只道:“姑娘只略知一二便可,届时侍奉陛下,只需顺应陛下的意思来即可。”

当夜,宋声便被抬去了太极殿。

为避免有心之人行刺,帝王一般随意去妃子的寝宫。且妃子前往侍寝时,都需不着寸缕,随后拿被子一卷,由宫人抬去太极殿。

春晖阁离太极殿不远,莫约也就一盏茶的脚程。虽然是寒冬腊月,可那被褥厚实,捂得人暖烘烘的。可宋声缩在被褥之中,还是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她十三岁那年入的宫,今年也不过十五岁。虽说若是搁在寻常家的女儿身上,早到了议亲的年纪。可宫女二十五岁才会被放出宫去,宋声此前是断断没有动过嫁人的念头的,更别说是做皇帝的小老婆。

今儿早上她还只是凤仪殿的一个洒扫宫女,原以为被送去太极殿,也不过是做些端茶递水,扫地擦桌一类的活计。却没想到,皇后同李嬷嬷口中的侍奉,会是这么个侍奉法。原来,为主子娘娘分忧,指的是替她去给陛下暖床……

“陆公公。”

太极殿正殿外,陆庸一早便在候着。瞧见人送来了,便开口吩咐道:“陛下还在里头处理朝政,怕是会晚些。先将人送去后殿吧。”

尚寝局的太监陪着笑,应了声是,便将宋声送去了后殿。

抬人来的太监将人搁在了床榻之上后,便一块儿退了出去。偌大一座殿宇顷刻便只剩下宋声一个人,偏她又被子卷在其中不着寸缕,动弹不得。除了躺着望天,什么也做不了。

恐惧二字便逐渐在她心头扩散,她一直紧张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唯恐有人推门进来。可等啊等,那扇门始终不见有动静。皇帝若是来了,她怕,可一直没人来,她也怕。她突然有些盼着皇帝来,毕竟横竖都是一死,早死早超生。等死的滋味儿,太磨人了。

再然后……

宋声等睡着了。

待到天光乍亮,裴世衡都没能想起宋声这么号人来。

黄河突发水患,他一整日忙的晕头转向,好容易能歇上片刻,一瞧天色,又该洗漱上朝了。

于是乎宋声最终也没能等到帝王临幸,她是被推门声给惊醒的,一抬眼,来人却是总管太监陆庸。

“陛下忙于政务,今夜让姑娘白跑一趟了。咱家叫人送姑娘回春晖阁,姑娘回去后好生歇息。”

宋声本对陆庸畏惧不已,如今见他,却不自觉松了口气。

“有劳公公了。”

宋声的声音本就软糯,她是南方人,一口吴侬软语煞是动听。眼下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调子便比往常更软和一些,听的直叫人酥掉半边身子。陆庸凝眸又瞧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便让人送她回去了。

直到人已经送出了太极殿,陆庸身边的小太监才止不住发问:“今夜之事,皇后娘娘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陆庸瞥了一眼小太监,那小太监后半段话便咽下了肚子,不敢再作声。

“陛下忧心国政,乃是百姓之福,天下之福,你我之福。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需要什么交代?”陆庸一边说着,一边拂了拂衣摆:“后宫之事说到底是陛下的家事,不是你我做奴才的该管的。”

他也很想知道,这事之后,凤仪殿那边会当如何。

……

宋声被抬回了春晖阁的事,转眼便传遍了阖宫上下。

后宫之中只有区区三位妃嫔,算上皇后,也不过一只手数的过来的数。再加上裴世衡素日里一头扎进政务堆里,从不爱往后宫去。没了主心骨,妃子们自然也很难燃起什么斗志,各个儿关起门来过日子。

后宫安宁且闲,八百年出不了一件大事。故而一旦有那么豆丁点大小的事儿,很快便能传遍各宫。

宋声好容易死里逃生,一头扎进被窝里睡得正酣甜。她断然想不到,自个儿会成了满宫上下的笑柄。

第二日,宋声她起了个大早。

凤仪殿的人来的还要早些,宋声才堪堪洗漱完,便见人已经在春晖阁外候着了。见宋声出来,那人陪着笑脸问了声好,随后和和气气道:“皇后娘娘传姑娘您过凤仪殿说说体己话,孙姑娘和方姑娘这会子应该已经到了,只差姑娘了。”

那太监把话说的委婉又漂亮,给足了宋声面子。按理说,昨日嘉和帝虽点了她侍寝,但到底最后没碰她,她是被原封不动送出太极殿的。无名无份,她现眼下还不过是个无品阶的低等宫人罢了。

宋声缩了缩脖子没接茬,只瓮声瓮气道:“劳烦公公走一趟了。”

虽说昨儿是从陆大总管陆庸口中,才悟了主子娘娘到底是交代了什么差事给她。又虽说陛下是因朝政,才让她独守了一宿空房。横竖宋声只是个被赶上架的鸭子,所作所为并不能叫人挑出什么错处。但是,主子娘娘交代的差事没办成,这便是最大的错处。

文皇后并没有开口责问,她高坐正殿主位,垂着眸子喝茶,半晌都没有说话。宋声三人并不如前一日那般跪着,反倒是一进屋便被这位主子娘娘赐了座。可她三人此时在文皇后跟前坐着,却比跪上几个时辰还要难受些。

宋声正襟危坐,如坐针毡。孙氏和方氏,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直到文皇后随手放下了手中端着的白瓷茶碗,概因手上力道重了些许,磕着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三人宛若惊弓之鸟,一同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地磕头:“奴婢办事不利未能替皇后娘娘分忧,请娘娘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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