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毕竟有个窟窿在,沈秋练就是再想用精神胜利法,走在半道也手脚冒虚汗。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在半道上暴毙了的时候,那只在小岚庵山上相救的白驹竟然前来相送。

沈秋练讶异之余,更是欢喜。

她骑着白驹风驰电掣的赶回朝阳派主峰,一路上被不少人围观,想来云晴芝归来时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也不晓得他们几个在自己不在的这一个日夜里给自己编排了怎样匪夷所思的故事。

尚隔了一段距离,她就听见云晴芝抑扬顿挫的哭道:“若是三师姐回来,我与她赔礼道歉就是了!”

白驹在原地踱了几步站定,马蹄清脆,沈秋练翻身下马,挑眉笑道:“哦?还有这种好事。”

乌泱泱一行人回眸,对着她的表情精彩纷呈。

沈秋练着重看了眼云晴芝的反应,那小白莲花杏眼瞪了老大,震惊之余又夹杂着几分愤怒和惊慌,表情管理失败。

“阿宁!!”沈辽率先冲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埋怨似的在她背上捶了两下:“臭丫头!!你吓死爹了!!”

有个窟窿在身上的沈宁被这铁拳捶的差点吐血。

她怔了怔,沈辽的粗布麻衣上充斥着干净的皂角香气,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记忆的盒子。

属于原主的记忆翻涌奔腾着冲进她的脑海。

二十一世纪的沈宁父母离异,双方各自组建新的家庭,谁也不要她。原主亦是个弃婴,却在一个深秋时节被沈辽捡回,带上了朝阳山。而在原主的记忆中,沈辽是个极为负责的父亲,虽为养父,没有显赫的家世和万贯的家财,却总会把最好吃的东西留给原主,为原主缝制夏衣冬袄。在原主晚归时提灯迎候,原主每每惹了事,沈辽还会第一时间去护犊子,代原主给对方赔礼道歉。

这种养法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宠溺,也是因着沈辽的缘故,原主得以在朝阳派修行,还排到了这一辈弟子中老三的位置。

莫名其妙的记忆承接让沈秋练感到眼眶酸涩,心口滚烫,仿佛这一切都真实的发生在她身上。

“阿宁啊,爹知道你嫌爹唠叨,但是爹还是想告诉你,人生有许多精彩的事,不仅仅是感情......你实在不必这么为难自己。”沈辽叹息道。

想来这番话他从前对原主说过许多次,但原主从未放在心上过。

“......对不起。”沈秋练轻声说。

没料到她会道歉,沈辽不免有些诧异。

“你没什么对不起爹的。”沈辽身形高大,抱沈秋练就像是抱着个小鸡仔,掌心的力道变轻柔,拍着她的后脑勺:“来,咱们向掌门陪个罪,罚砍柴背土爹替你去,要是罚抄书......你就只能自己来了。”沈辽耸耸肩,“不过爹始终跟你在一块儿,没什么好怕的。”

这父女俩的赔罪业务也太熟练了,熟练的让人心疼。

沈秋练想,这么好的一个爹,她有什么理由再让对方蒙羞,让对方替自己承担那些过失和罪责呢?

她轻轻的将沈辽推开了些许,抬手点着前方:“爹,你刚才没听晴师妹说吗,不是我要道歉,是她要跟我道歉。”

少女秀气的柳眉轻挑,凤眸弯弯,她本就生的精致冷艳,这似笑非笑的神色竟带了些邪魅讥讽。

对面那群人都大为震撼,尤其是云晴芝,被激的俏脸紫红,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魏君兰率先反应过来,怒斥道:“好个张狂的丫头!这是我芝儿谦逊有礼,你还真当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没有吗?”沈秋练看了眼这盛气凌人的美妇人对望,丝毫不惧,“晴师妹,你自己说,有还是没有?”

云晴芝咬紧了唇角,身形微颤,“没有!”

“没有?那看来你怀中那玉泉眼得来的甚是轻松了!”沈秋练冷冷道。

听到“玉泉眼”三个字,云晴芝面色大变。

“玉泉眼?”云虚让眉峰一簇:“什么玉泉眼?”

“你竟没有与师父说?”沈秋练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盯着云晴芝道:“你不顾小岚庵峰上上下下的草木生灵,强取玉泉眼,令泉水干涸,我出手阻止,你便将我击落山崖,这些你竟然都没有与师父说吗?”

她的说辞与云晴芝截然不同,却言之凿凿,闻天羽和程家二兄弟愈加沉默,只随着震惊的众人一同望向云晴芝,神色复杂。

“芝儿,阿宁说的可都是真的?”云虚让的嗓音低沉,长眉绞绕。

“那定然不是真的!”魏君兰厉声道:“让哥,沈秋练这丫头向来跟咱们的女儿不对付!她的话你也能信吗!”

“我要听芝儿自己说。”云虚让道。

若干道视线都凝聚在云晴芝身上,云晴芝没来由的感觉到心慌。

她本想将玉泉眼藏到三日之后才拿出来献宝,毕竟此事除她以外,只有闻天羽和程家二兄弟知晓,这三人只要她撒娇撒痴,帮她一同隐瞒是不成问题的。

可沈秋练归来突然横叉一杠,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了。

她望着沈秋练,只觉得像是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印象中,沈秋练并不是这样的,她所有的心思都在闻天羽身上,又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易怒又浅薄,要给她使绊子太容易了。

今天的沈秋练却逻辑清晰口齿伶俐,眼神更是犀利到仿佛能洞悉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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