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郁见春的林海,峰峦之上,皎月之下,温泉袅袅。
热水,冻骨。
这两年浸在药水里的烦扰让他每每入水都觉得嫌恶,如此反复,无法解脱。
眼前鬼斧神工的玉砌景致带着湿润青涩的气息,四下无声。
安静得过分了些。齐淮面色不改地倚靠在温泉岸旁,垂眸,温泉水面之下一个暗影缓缓浮了上来。
那个暗影顶着一张好看的脸,吐着小泡泡。温泉的热雾入了那人的乌眸,多了几分蕴色迷人。
时也这对眸子他很是熟悉。眼前还滴溜溜转着,身子靠在了与他相对的温泉岸边。
齐淮嘴角一掀,“时大人不是身有隐疾,从不与人同泡温泉。”
时也却未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唇红肤胜雪,少年羸弱。蒲扇乌睫已被打湿,水滴从她青丝流淌而下,勾描晕染的朦胧。
齐淮的视线从时也的脸上滑了开去,喉结不由滚动了一下,转身便想上岸。
“下官是有隐疾。”时也的说话声随着蹚水的声音一起,“王爷不知罢了。”
时也缓缓走向他,越过他,一步步迈上温泉岸。
什么隐疾,他不想看的。齐淮唾弃了一下自己,眸光却不由跟着时也一起走。
肤若凝脂,白璧无瑕,视线自上滑下.......
见鬼。
一个悸愕,齐淮长呼出一口气,蓦地睁开眼。
天黑,入目帐幔顶,床榻之上,身旁无人。
暗夜的微风拂过冷硬帘幔,绕过三折神骏屏。带着淡涩的药香,
身上的里衣尚在,这场梦竟如此可怕。顾不上口干舌燥得厉害,齐淮起榻哑声道,“谨言。”
闻言,昏黑的寝居内,走出一劲高男子,低声恭敬道,“王爷。”
寝屋内四角油灯亮起,桌案前柔光透着镂雕的孤雁灯罩,将齐淮俊脸上的寒峭也打暖了几分。
偷瞧着齐淮神色似是不佳,谨言赶紧倒了杯温茶水递将过去,“王爷,属下现在去将姜大夫请来。”
一口温水灌吞下去,自己梦里那般荒唐愈是清晰。
齐淮面上铁青得不行,“不必唤他了。这炉里的香,怎么回事。”
齐淮的寝屋内放着个鎏金熏炉,还是姜大夫强烈要放置在此的,“王爷,今日的熏香也是姜大夫所调。说是有助于打通脏腑气血,经络舒活。属下检查过,见是无碍,便点上了。”
那厮怕是故意的,脑门青筋都快出来,齐淮现今感觉着自己体内一腔血气躁动。话题一岔,忍不住问道,“时也如今到哪了。”
时大人?
谨言记得王爷就寝前,刚读阅过信卫呈上来的时大人行程探报。这才不过两个时辰,怎又莫名问起。
谨言斟酌了一下,“依着探报,时大人一行人今夜应是停宿在仪城。时大人还带着家眷,骑马也走不快,估摸得后天才回到盛都了。”
家眷,齐淮冷呵一声,“那两个女子,可查清是何身份了。”
时也好肥的胆子。
昔日大殿之上,掷地有声,自请皇命前往边城讨伐敌军。
结果平乱之后,直接在边城连纳了两个侍妾,其中一个现是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时也是什么人,年方十九,已是三品大司马。
往常多得是有人往时府府上塞美人侍婢,就没见时也收过。去了边城一趟,现在倒连崽都有了。
“据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一个是营伎出身,另外一个,只是边城普通的农女。暂未得到其它异常的讯息。”谨言答着。
“营伎,农女。”齐淮低声复念了一遍。
谨言自己也是不敢相信,忙不迭补充道,“王爷,已重新派人去查实,相信不久便有消息的。”
齐淮眉头压了压,不说时也娶谁不是娶,到底时也都是个男子。何来方才梦里的峰峦春暖,简直荒诞不经,净怪时也那张脸。
默了一会,齐淮吩咐道,“备水,本王要洗沐。”
“要冷水。”
“还有,以后不准再熏这香。”
——
仪城,同是夜深。
“大人,是时候歇了。”雀秧温声道,望向屋内之人。
屋内,案前,一点烛光映在那对墨色眸子里。水润清明,眼梢不挑而撩。光影打在长睫投下一片阴影,窥得让人心生眷恋。
皇亲贵胄,达官显贵,雀秧见过不少。但时大人这对眸子,是她觉得迄今为止最好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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