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了两日终于停,天上压着厚重的云彩,整个扶安城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冯宏达将算好的账本锁进抽屉里,回头看着坐在窗前冯依依,手里正捏着一块豆沙糕饼:“你这丫头,还真的把两只箱子抬回来了?”
昨日大房的事,自然到了他的耳朵里。虽说早料到这种事,但是作为长辈的他真不能去掲出来。经此一事,怕是邹氏要被老夫人拿捏一阵子。
“本来就是咱家的,他们有错,还得上赶着伺候他们?”冯依依低头,掌心中摆着紫色豆沙糕饼,一阵香气钻进鼻子。
这饼是徐夫人早上做出,过程很是繁琐,泡豆子,煮豆子,打泥,去水,加油糖一起炒,最后火候够了,才用模具印出来。
冯依依觉得现在提大房,是在破坏她的口福,尤其想起邹氏那副嘴脸,便觉喉咙堵得慌。
冯宏达收了钥匙,走到窗边,坐去冯依依对面:“爹又没说你不对,这还把饼都撂下了。”
从碟子里捻起糕饼,冯宏达送回冯依依手里。徐魁总是暗地里笑他,说他堂堂扶安首富是个女儿奴,他不反驳。自己一手拉扯大的闺女,难道还不能宠?看着女儿吃好的,穿好的,那不就是他劳碌的目的吗?
冯依依伸手接过,窗口透进的光映着脸蛋:“爹,晌午后我得出去一趟。夫君要回魏州,我们去置办些要带的东西。”
“什么?”冯宏达浓眉一皱,“去魏州?”
冯依依倒了一盏茶,双手送去冯宏达面前:“过年,也该去看看婆婆他们。”
“不用,”冯宏达坐正身子,手搭在桌沿上,“他进了咱冯家,逢年过节是跟着咱的。再说,回魏州他自己就行,你跟着大老远跑去,路上吃得消?平日你去趟城郊庄子,都不停喊累。”
“昨晚我俩都说好的,信已经送去魏州。”冯依依彻底没了胃口,糕饼送回碟子里。
父女俩很少有闹矛盾的时候,不多的几次也是冯宏达先服软。可是这次他铁了心,不是他不疼闺女,而是对娄诏这个女婿,该收紧时就得收紧:“说了,不成!”
两人谁也不开口,架在炭盆上的铜壶开了水,呜呜响着。
冯依依瞅瞅坐在那儿,雕像一样的冯宏达,嘴巴一瘪:“爹,我过了年就十六了。”
冯宏达一怔,手不禁攥起,再看去冯依依时眼光有了些变化。他印象中那个整日拽着他衣角的小丫头长大了,已成人妇,可他还把她当成孩子。就像昨日,她能把两只箱子给抬回来,大房那边还没有脾气。
女儿有自己的主意了。
“依依,这样好不好,”冯宏达软了口气,对着女儿根本没办法气,“年节将到,他是来咱家的第一年,理当留在冯家。至于魏州,过了年去,怎么样?等娄诏回来,我同他说。”
冯依依思忖一番,觉得有道理,何况她不舍得冯宏达独自一人过年,那是最疼爱她的父亲:“我知道了。”
冯宏达舒缓脸色,盯着碟子:“快吃,吃饱了上街才有力气。”
“分给爹一半。”冯依依把糕饼一分为二,一半送去冯宏达手里。
冯宏达无奈摇头,这女儿惯会讨他欢心:“你也不用乱跑,咱家那些铺子里的东西就不错,看好了跟掌柜提一下,到时候一并送来家中。”
僵硬气氛过去,父女俩坐着说话。冯宏达不时抬手指两下冯依依,笑着叱一声“没大没小”。
徐魁从外面进来,手里头攥着一封信:“依依也在?”
冯依依盯着那信:“徐叔,是徐珏来信了?”
徐珏是徐魁的儿子,一年前从了军,之后再没回扶安城。
“不是,”徐魁把信送到冯宏达手里,“是大哥的信,京城里来的。”
“京城?”冯宏达琢磨一声,接过信来拆开。
他在京城并无买卖,那里复杂不愿意沾染。要说来信,倒是有一个地方……
微黄的信纸上只写了短短两行字,连个落款也没有。冯宏达捏纸的手一抖,脸色瞬间变白,连着呼吸也冻住一样。
“爹,谁的信?”冯依依问。
“哦,”冯宏达回过神,将那信纸三下两下折叠起来收进袖中,“以前做过买卖的人,现在搬去京城,来信说了声。”
话说的简单,可冯依依总觉得冯宏达刚才的反应太过异常,就像是被什么吓到。
吓到?她心里笑了声,不可能,什么事能吓到自己的父亲?
“徐叔,你和爹爹聊,我去找婶婶学做点心。”冯依依起身,从衣架上取下斗篷。
徐魁也是疼爱这姑娘,道:“小丫头贪吃。”
“才没有,”冯依依走在门前回身,“我是想以后开个点心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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