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五年五月十六,宜动土,宜嫁娶,也是魏帝封川册立新后的好日子。

红绸高挂,宫灯如水连成海,十六抬的金凤花轿于黄昏时分从皇宫正门抬入,一直送到为这场盛礼新建的长欢台上,魏帝接过一只在烛火中显的格外白皙的手,相携拜过天地后,一侧的典礼官立刻高声呼道,“上合卺酒。”

很快,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被嬉笑着推搡出来,其脸上犹可看出倾城之色,只可惜瞎了一只眼,剩下的另一只眼里也只有混浊的光在闪烁。

宫女捧着对龙凤金杯,一瘸一拐的从观礼的人群中慢慢走过。

看清楚她的相貌后,接连有人发出惊呼,更有盛装的命妇失手打碎了手中的玉杯,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那不是——”

一旁的丈夫忙死死捂住她的嘴,“住嘴!你不要命了!”

这些动静一点不落的全钻进傅长安耳朵里,却没引起半分神色起伏,迈过九十九级台阶后,她双膝跪地,将漆盘高举。

两个太监忙接过金杯,正要奉上,却被新后叫停。

新后如玉的面容半掩在珍珠和宝石串成的帘子后,一双美目中闪烁着与相貌不符的恶意,“你母妃和兄长死在我手里的时候,你说要将我碎尸万段,可是好妹妹,你看看,今日是我和陛下的大喜之日,而你,只不过是跪在我面前的一条狗。”

被问到人没有发出半分声音,扣在漆盘边沿的指甲却齐齐发了白。

傅长元娇笑着依偎进男人怀里,嗔着,“陛下,九妹妹实在难请,还是臣妾告诉她能在这里见到小皇子,她这才愿意来。”

“傅长安的后位早被孤废了,那也不过是个孽种。”魏帝的眼神中闪过厌恶,俊逸的样貌显出几分诡异,“不过既然来了,正好看看孤为皇后准备的大礼。”

他朝着典礼官一摆手,典礼官眼中闪过同情和不忍,又不敢违抗圣令,转头高喊,“燃福火,烧礼书。”

巨大的火堆很快被点燃,众人抬头观望,却迟迟不见镌刻封后诏书的木偶出现,正奇怪时,就见一个孩子被赤裸着抱上来,皮肤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刺青。

按照祖训,封后的诏书需要镌刻于童子身上,后焚烧通晓天地,后来因太过残忍,用活人组成的祭就改用了木偶。

但看今天的架势,魏帝显然是要仿先祖遗风了。

那孩子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还在拍着手笑。

但很快,皮肉烧焦的味道伴着剧烈哭嚎声传出来,一圈的太监手握木棍,严阵以待的阻止他逃走。

观礼的众人早不忍再看,傅长安却只能被迫看着亲生骨肉如何在火焰中哭叫,直到没了生息,她想朝孩子奔过去,却被死死的按在地上,眼泪糊了满脸。

她哭嚎着,但因为被毒哑了嗓子,只能像一只濒死的鱼一般大张着嘴,偶尔发出一点残破的音调。

看着汉白玉砖石四周尽是带血的指甲划痕,傅长元拍手称快,“在楚国时我就看你不顺眼,明明我才是嫡公主,父皇却处处将你看的比我还重,我早发誓,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因为这些不公正付出代价。”

傅长安早听不见耳旁的声音,她手脚冰凉的站起,呆滞的像个行尸走肉。

孩子……她连抱都没能抱上几回的孩子……

她想要去救,还没下两级台阶,就整个滚了下去,几乎是靠爬的,她一点一点挪进大火,将那具幼小的尸身抱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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