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雨困在侯府已半月有余,天气日渐温和的同时,本人也渐渐多了些重量,气色红润,也不再严重畏寒。

楚照安在周行雨吃穿住行中都添了绛花,照如此趋势下去,一旦入夏,便可准备让曲必着手最后的施针,那时,周行雨便再也不必惧怕寒冬,他也不必再时刻紧绷,害怕失去这人,留给他们的时间将被拉长,他曾许诺的一辈子,便真是一辈子。

周行雨想了许多法子要出府,奈何楚照安总是四两拨千斤,拐着弯搪塞他。实在生气了,周行雨便沉默着绝食,口上还一声声喊楚照安作楚侯爷,一幅要与之划清界限的模样。

“行雨不想吃便不吃。”楚照安敛下眼皮,挥退下人,仿佛他有无限的纵容,“我陪着你便是。”

楚照安和整日窝在府内游园打盹的周行雨不同,沉重的公务压在他身上,自太子失踪,四皇子下狱后,楚侯爷几乎连天地忙,仅有的挤出的时间,都被他花去陪着周少爷赌气,尽待在周少爷身边挨骂了。

这场绝食斗气才过两天,这日午后周行雨正在院中撒鱼食,脑中与系统商量着今晚该偷吃些什么,侯府老管家便步履匆忙,如临大敌般扑通跪倒在周行雨脚下,一边儿磕头一边儿求着他去看一看楚照安。

老管家年过花甲,周行雨怎么遭得住他这般乞求,忙扶着老人起身,不情不愿地跟他走去楚照安那处,心里却觉得楚照安不知耍什么花招呢,才不过三日时间,怎么就做出一副要完蛋的样子。

楚照安的卧房和他这个人一样,一屋子铁器战衣,严重缺少人情味儿,唯一的书架上放的倒不是书,都是一幅幅画卷,多半是排兵布阵用的地图。屋内集了好些人,穿兵甲的军士,府中奴才和侍女,御医和药童,水泄不通地把楚照安床边围了,好像这被公务累塌的人真是什么国之重器般。

众人目光各异,察觉到周行雨的不自在,老管家请出一屋子人,只留周行雨在屋内,和床上面色惨白且双眼紧闭的楚照安独处。

“这人不会连水也没喝吧?”周行雨着实被他嘴唇的干裂程度惊到,“我说绝食,没说不许喝水啊。”

【刚管家不是说了吗,两天跑了八州二十四郡,一回府就往你那奔,刚到院门人就倒了。】系统啧啧称奇,【真劳模。】

“……”想起自己去后厨偷吃的行为,良心好痛。

周行雨费了全力才将楚照安扶着歪歪斜斜坐起身来,又从桌上端起茶水,不甚熟悉地往人嘴里喂水,大多数水分没进楚照安嘴里,反而顺着下巴和脖子,沾湿了他大片内衫,可怜楚侯爷一世英名,如今像个痴儿由人摆布,以往威势有加的形象着实毁于一旦。

楚照安意识混沌,只觉像是有猫儿在抓他前襟,酥痒一片。

周行雨捏着片被角,有些抱歉似的擦擦楚照安嘴角,又擦擦他下巴,忙乱间擦开了湿润的衣襟,一不小心瞥见楚照安遍布伤痕的胸腹。

衣物覆盖的地方比总是暴露在外的皮肤要白,只是细细密密的伤痕太多,攀着经年累月磨练出的,铁一般的躯干,张狂地席卷他全身,从那些晒得乌黑的粗糙皮肉上,伸出一小只爪牙,隐秘而又沉默地昭告天下,是这具饱经战火的躯体,遮住了来自遥远边疆的灾祸,只让人们看见了生的希望。

周行雨没去过黄沙席卷的边土,也没见过战火纷飞的场面,但他能从这些或深或浅的,再愈不合,洗不掉的伤口里,闻见血腥与绝望的气味。

这个人骗他,软禁他,但也的的确确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地保护了他。

温厚的掌心轻柔落在周行雨头顶,他抬头对上一双乘着笑意的眼睛。

“行雨不生气了?”楚照安声音沙哑得要命,每说一个字都像在磨嗓子似的,见周行雨转身要走,楚照安不知从哪儿崩出些余力来,颤抖着把人衣角捏地死紧,“是我不对,是我的错,你和我说说话……”

“我去让管家爷爷拿些吃食来,我饿了。”周行雨拽开他的手,眼睛不看楚照安,但好歹同他说了句话。

楚照安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一边喝粥一边恨不得把眼睛黏在周行雨身上。老管家在堪称诡异的气氛里观察二人面色,猜想着次争吵总算是过去了,用膳后赶紧差人将府里这位小祖宗送回院子。

临睡前,伺候的下人们都散干净了,周行雨这才有空拿出深袖中的东西——那是白日在楚照安处,跟在御医身后的一位药童与他擦身而过时放在他手中的。

是只锦囊。周行雨借着微弱的烛火,打量锦囊中的玉佩,那是还在山下小屋时,他强塞给丁铮的东西,除此以外还有封信,交代了好些事情,大致意思是借助周府和楚西凉的力量,如不得已,丁铮便要硬闯侯府,如果失败了,希望雨儿能与他撇清关系。

也许是春将近了,院外月光洁白,不知名的虫鸣传入房内,周行雨大被蒙过头,细细思索着能使任务和那两人的性命周全的方法。

【小雨,你想怎么做?】

“暂时不走了。”周行雨从脖子上解下那块龙纹勾玉,“先让丁铮别轻举妄动,不然会丢掉性命的,其余的……等到楚照安先动作,他不是要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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