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凌逃出相国寺,往后回望。
不知道为何,他身后没有追兵追上来,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龙凌竭力稳定住自己颤抖的手,他轻轻将怀里的杜阮松开了些,只见少女半阖着眼,苍白的唇角满是鲜血。
他正要查看杜阮的伤势,忽然,一双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杜阮微微睁开眼,但她的力气不足以维持这个动作,很快又闭上了。她的手也轻飘飘的,没有丝毫力气,与其说是攥着龙凌的手,不如说是搭在上面。
杜阮气若游丝地道:“别停……走,先离开……”
“没有人追上来。”龙凌一面安抚她,一面急切地拉开她的衣襟想要查看伤势,“小姐,您怎么样了?”
杜阮将手放在胸前,捂着衣襟不让龙凌停下,她没什么力气,但龙凌不敢强行动她,生怕牵扯到伤口。
她的声音也很轻,但她坚持道:“没事,先走……快走!”
嘶哑的嗓音发声时牵扯到了伤口,杜阮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龙凌拗不过她,只好重新抱起杜阮,使出轻功一路往山下狂奔。
杜阮几乎是蜷缩在他的怀里,像只落水的小猫一样。她闭着眼,一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攥紧了龙凌的衣服。
“我没事……”她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慢慢地对龙凌道,“是这个玉佩帮我挡住了……”
那是一枚如意形状的玉佩,已经碎得只能勉强看出原来的那个模样,残存的碎片却在夕阳下闪着温润的脂白色的光芒。
“别担心……”
杜阮说着说着,所以便渐渐小了下去,龙凌分不清楚那是因为他耳旁呼啸的风声还是因为杜阮体力不支,但他害怕杜阮就这样睡过去,便出声道:
“……这玉佩怎么以往从没有见小姐戴过?”
杜阮轻轻地笑了,她胸腔贴着龙凌的手臂,震动将细微的笑声传进了龙凌的耳朵里。
“你当然没有见过……”杜阮说。
因为这是杜阮从现代带来的玉佩,她第一次穿越来时,手里便攥着这玉佩。此后数年里,她颠沛流离,几度出生入死,这玉佩却是毫发无损。
上一世,杜阮也怀疑过这玉佩与自己的穿越有关,但她无论如何研究,玉佩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之处,好似只是个最普通的玉如意罢了。
但普通的玉佩怎么会如此坚固?无论杜阮拿刀剑砍还是拿斧头砸,甚至将它丢进河里,第二天,玉佩都会出现,挂在她的腰间。
但在杜阮重生回来的那一天,玉佩碎了。
碎成两瓣,却还藏在她的衣襟里。
直到刚刚,在穆阳一箭射来的那一刻,杜阮清晰地听到了清脆的玉器破碎的声音,这坚不可摧的奇怪玉佩,在为她挡下致命一击之后,又莫名其妙地碎成了齑粉。
只是那玉佩虽然挡住了箭矢,随箭矢而来的力道却不减分毫,震得她喉头腥甜,当场便咳呛着喷出一口血来。
那疼痛仿佛有余韵,直到现在都还未散去,杜阮本就体弱,又受了这一下,只觉得眼前发黑,这才一直阖着眼。
龙凌又说了什么,但杜阮已经听不清楚了。
她浑身都在痛,冷汗犹如瀑布一般打湿了衣衫,夜风一吹,更是难受至极。
仿佛有一个所以在她耳边说:睡吧,睡吧,睡过去就不会疼了。
于是杜阮没有挣扎,她闭上眼,彻底沉入了黑暗之中。
她这一闭眼,浑身力气都松掉了,整个人仿佛没有骨头一般软软地靠在龙凌的怀里。
龙凌停住了脚步,往日里冷心冷情的暗卫如今足足深吸了好几口气,几乎是鼓足了勇气,才敢颤抖着伸出手,放在杜阮的颈间。
龙凌感觉到手下有一阵突突跳动的脉搏,只是很微弱。
“小姐?……小姐?”
杜阮没有睁开眼,只有无声的脉搏回答了他。
怀里地少女虚弱得像是马上要消失,龙凌心头泛着苦涩,既是对杜阮的怜爱,又是对自己只能看着杜阮被人所伤却无能为力的愤怒。
他认识那个伤了杜阮的男人,在幼年时,杜阮与他关系很亲近,两家人甚至还为他们定下了娃娃亲。
而如今,仅仅只是皇帝的一个谎言,那人便翻脸无情,想要杜阮的命。
但没关系。龙凌想,即使杜阮身边的人都听信谎言离她而去,他也会一直相信杜阮,陪着杜阮。
他会杀了穆阳为杜阮报仇,但不是现在。
龙凌重新拥住杜阮向山下跑去,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去找个不会被搜查到的,能落脚的地方,为杜阮治伤。
相国寺位于郊外山上的山腰处,离京城并不远,龙凌轻功好脚程快,但他忧心一路颠簸会加重杜阮的伤势,只能竭力维持着身体平稳,加之下山虽然比上山虽然,却更为陡峭,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许多。
待到他赶到城内,已经是月上枝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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