镏金立屏上绘玉兰鹦鹉,色洁淡雅,脚踩郁葱枝杈向日高歌,红白对照下鹦鹉似是活过来一般,灵动可爱,与这融融景色相映成趣。待屏风后一点烛光歇下,飞泉鸣玉的婉转歌声戛然而止,鹦鹉归巢,画还是画。

桓臾坐在书桌前批完最后一道奏折,蹙眉按了按太阳穴。

政局诡谲云涌,十三州的州守们各自心怀鬼胎,谋己私欲,他对淮楚迟迟按兵不动已引得他们颇有微词,淮楚物阜,如可攻占必能充盈国库。

这几月虽然淮楚频频示好,既上贡佳宝矿石,甚至还准允仅有的两个女儿和亲,但依旧有人上奏弹劾,痛斥它心怀不轨。

桓臾垂眼盯着纸张上“麓海叛乱”四字,眸光微动。

这最后一道奏章则正是剑指麓海,自十几年前大战失利后,麓海贼寇养精蓄锐,再度骚扰边境,而淮楚守将玩忽职守,擅离岗位,令水师军心涣散,是对大荆不忠。

他先派遣了几名将领前去驻扎,然而始终是缓兵之计,有心之人仍会见缝插针地挑刺。

桓臾自认为淮楚的国势的确不容乐观,王室懦弱无能,鲜少将才,就像十年前麓海意欲进攻内陆选择它为突破点,十多年后的今天也同样可以。

整治吗……他有些头疼。

“臣妾参见陛下。”

桓臾合上奏折,“怎么去了那么久?”

“臣妾回去换了身衣服,时候便久了。”温幼央道:“让陛下久等,是臣妾的错。”

“朕没有怪你。”他决定先不将淮楚的境遇告知她。

书桌上的烛灯熄灭,女孩瞥了瞥堆置一旁的奏折,没有多问。

大帐里的床是一人寝的,不比宫里宽大,被褥也只有一条,桓臾以为她可能会不好意思,刚想吩咐人再拿床进来。

“可是,两条被子我怎么暖被窝呀。”她惦记着他的话,上道地躺进里侧,眼睛水灵灵地望着他,就差在床板“咚咚”拍两下招呼他过来。

桓臾失笑。

君无戏言,是他多虑了。

他掖了掖被角,床空间不大但能做到翻身自如,也就是翻身的时候一不小心翻过了头跟对方来个亲密拥抱罢了。

桓臾十分满意它的设计。

温幼央也意识到了,局促地摸了摸鼻子。

两人手臂靠着手臂,火热的肌肤触感滑过单薄的纱衣,她下意识抬手平放在腹部。

“你还没朕热,暖什么被窝。”他笑。

“我……”幼央蔫蔫地歪了头。

“之前有和人同床共枕过吗?”他忽然没来由地问。

问这个作甚,幼央疑惑。

沈婕妤啊,她正想诚实地说出答案,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不行,皇上厌恶沈婕妤,我若提及谁知道他会不会心情不爽又给人罚抄佛经去,妹妹已经够可怜了,不能再给她招无妄之灾!她话锋转了个弯,盈盈巧笑道:“有,和臣妾的妹妹。”

沈婕妤不就是嘛,她可没撒谎。

桓臾挑了挑眉。

姜妧啊,可以理解,还有呢。

他表面不在意,静静地等着后话,结果人闭了嘴。

“没了?”

朕呢朕呢。

幼央看着他一副大失所望的表情,斟酌道:“真…真的没了……”

面具下男人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灰暗下去。

他不说话,温幼央以为他要睡了,瞅了瞅,腹诽。

连睡觉都不摘面具。

好奇心杀死猫,她倒是想看看陛下的真容。

桓臾平稳地呼吸着,真的像睡着了般。

睁着眼睛愤懑地瞪着帐顶睡觉……

光线昏暗,温幼央并不知道。

她手痒痒心里有俩小人打斗,一个要她揭开来看看,一个拽着她不让看。

对神秘兮兮的东西,温幼央素来有求知的心理,何况以前卷月把他吹得天花乱坠,什么和她齐名名动十三州的美男子,人嘛,谁不喜欢好看的。

再等等再等等,温幼央深吸了几口气,忐忑地频频扭头。

轻轻地,女孩的手伸了过去。

她屏紧了呼吸,依靠外面透来的微弱灯光,向男人面上摸去。

碰及冰凉,她缓缓下移。

“咚咚——”一半紧张一半兴奋。

即将得逞的笑容顷刻凝固在脸上,她苦着脸看着捉住自己手腕的人:“陛下,你听臣妾……”

“嗯,”他把手揣进被窝里,“朕听着。”

算了,编借口太累,幼央认命地低头。

“想看以后再看,现在还不行。”他捂热了她的手,重新塞回去。

以后是多久呀,她捏了捏男人的虎口,嘟囔。

“总不能是一辈子吧,一辈子我可不干。”

她自说自话,以为他不会听见。

夜渐渐深,幼央嘀嘀咕咕了一阵就安静下来,蜷缩在他身侧。

桓臾下了床,悄无声息地走出帐外。

那里立着一株榕树,只一个暗号,树上便有人跳了下来。

他穿着黑衣,躲藏在阴影里。

“陛下。”

桓臾免礼,道:“今日贵妃迷路一事事出古怪,朕要你暗中严查襄王底细,明白吗。”

四乔抱拳:“属下遵旨,另九云州探子来报,州界内大小动作不断,恐需陛下前往。”

“知道了,行宫结束后朕亲自去。”他走回大帐,摆手:“回去罢。”

“是。”

他翻身上床,估摸着时候也该到了。

果然,熟睡的姑娘咂了咂嘴,一个翻身腿翘到他身上。

桓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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