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校尉翻了个白眼,毫无回答的兴趣。
“那么我换个说法吧。胡太后已经选定了一个新天子的人选,他就住在永宁寺附近。你们在那里布防,不过是想看看谁会在那附近晃悠,谁会钻进笼子里,对么?”
于校尉将腿放到办公的桌案上,那姿势似乎是在说:你继续编,我听着呢。
“那么我用排除法啊,你不用回答。”
刘益守来回踱步,指着元莒犁道:“彭城王府家的几个女儿,嫁的都是强力家族,其中就有陇西李氏。至于身边这位,早已名声在外,根本不愁找不到好人家。
元子攸等人,也都成年,嫡子就有三个。这股力量,已经自成体系,胡太后难以插足,所以,彭城王一脉被排除。”
“高阳王子嗣虽多,但他一向都是无心政务,子女的子女也特别多。胡太后若是将天子的位置给高阳王一脉,她自己就混不下去了。主要是高阳王名声太差。”
“天子无后,自然是不需要多说。但是有一家人,似乎很符合胡太后的要求,那就是宣武帝之弟元愉家的后人。
我记得,现在好像还有元宝炬在。当然,元宝炬也成年了,胡太后对他肯定忌惮,不可能立他为天子。
只是,他有没有儿子呢?他的几个兄弟,哪怕是已故的,有没有儿子呢?所以我就非常好奇了。
于校尉,你能给我一个答案么?虽然我会很容易查到,但是,你告诉我,还是会快一些。”
刘益守非常确定,于校尉能一眼认出元莒犁,除了这位是大美女外,也说明于校尉是个“有心人”。而以他的身份,听从胡太后的命令就行了,要“心”做什么。
他有的,只能是不臣之心!
“你这个脑袋,还真是有点厉害了。”
于校尉长叹一声,对刘益守二人招呼了一下,三人凑近以后,他才略带些许无奈的说道:“天子与潘充华有一女,尚未起名,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明日,胡太后就会昭告天下,诈称此女为男,登基为帝。但,这始终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胡太后看上了元宝炬已故兄长元宝晖的儿子元钊,正如你所说,年纪很才两岁。
元宝炬一家人都是住在永宁寺附近,你的猜测完全正确。”
元莒犁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她就听到了要人头落地的消息。只是,于校尉跟刘益守说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跟她说呢?
“于校尉,我跟她什么关系,你应该也看到了。尔朱都督的计划,就是扶持彭城王一脉,从三个嫡子中选一个出来做天子。
胡太后这条船,要沉了。彭城王府有尔朱都督这个强力外援,获胜只是迟早的事情。如果到那时候再投诚,恐怕这魏国将会没有将军的立锥之地。
不如在关键的时候,于校尉弃暗投明。有在下在尔朱都督面前建言,有这位三娘子在新君面前说好话,于校尉两边都能吃,两边都买你的账。
这样两手抓,两手都硬,双倍的快乐,何乐不为呢?”
啧啧啧,死人可以说活,也莫过于此了。
元莒犁在心中暗暗感慨,刘益守此人真是口若悬河,关键是在情在理。别说是于校尉了,就是自己,也感觉好像真的就跟刘益守是情人关系!
“你有何凭证?”
于校尉沉声问道。
嫌货才是买货人!刘益守暗叫一声“稳了”!
“如果真有那东西,还能安全的进出城门么?被人抓到怎么办?
于校尉可以按兵不动,但是以你的本事,一定可以知道尔朱都督的大军,什么时候占据黄河对岸的河阳重镇!
河阳丢失,洛阳等于无险可守,这个你比我更清楚。如果有那一天,你应该就能相信我说的话,如果没有那一天,我在圣明寺又不能跑,你再去一趟将我逮住,亦是易如反掌。”
说得好!
元莒犁在心中大叫,给刘益守喝彩!这番话真是说得鞭辟入里,于校尉现在已经到了命运的最后抉择时刻,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个时候,只能听刘益守的。毕竟,胡太后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劝服于校尉跟着自己一条路走到黑。如果她有那种本事,她就是北魏的第二个冯太后了,何以能落到今日之下场?
“你这些话,我都听进去了。所以,我要做什么事情,取信于你呢?”
于校尉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关键时刻约定不可信。
“彭城王府的人,会在某天出洛阳。于校尉当夜,要打开所在城门,放他们离去。取信于人,总不能空口白牙,必须要拿出真金白银来,对吧?”
听完这话,于校尉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红色的甲片,正是他那套胯裆铠上多余的。
“这个甲片形状特殊,有阴阳凹凸两片,正好刊合。需要开城门的时候,以此为信物,用过之后,我就要将甲片收回。”
刘益守拿到甲片,将其递给元莒犁道:“收好了,你们家保命的护身符,关键时刻再用。”
元莒犁不知道刘益守为什么要当着于校尉的面说,不过还是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
“于校尉公务繁忙,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刘益守拱手告辞,于校尉将其送出百尺楼,这才一屁股坐到签押房胡凳上,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后生可畏啊,居然可以跑这么远了。”
于校尉喃喃自语道。
这个季节,天亮已然很早,迎着霞光,元莒犁那双美目一直盯着刘益守的脸,越看越是觉得帅到了无以复加。
她原本以为冯娘子很肤浅,居然会因为男人帅就“沦陷”了,没想到这一夜过后,她才发现小丑原来是自己。
“你怎么知道皇家这么多事情?”
元莒犁好奇问道。
“如果我说都是诈唬的,你信么?”
“我信你个鬼!”
那个于校尉一看就不是简单角色,元莒犁才不相信刘益守什么都不知道呢。
“对了,其实昨夜,冯娘子就算失身,后果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她嫁给我弟,跟嫁给她表哥,差别并不大。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好多时候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而你会搭上一条命,很不值得。”
元莒犁原地站立,对着刘益守的背影说道。
“就算你把那事说得再美好,你也没法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那些事,你问过她了么?那些你们觉得很好的事情,觉得没关系的事情,你们问过冯娘子了么?”
元莒犁无言以对。
“所以我讨厌你们这种人。”
刘益守头也不回的走了。元莒犁看了看手中的红色甲片,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快步跟上对方,生怕他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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