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面色依旧,似乎对此并不觉得有任何意外。

他只是淡淡道:“继续说。”

满庆儿难色满眼,却还是僵持不过,只能实话交待。

“我本家姓吴,祖上是居在汉口的渔民,五岁那年汉口闹了水患,全家五口人只剩下我一个,这才跟着人牙子来京城讨口饭吃,最后被秋二老爷家的夫人罗氏买进秋家。”

“其实秋家除过大老爷秋泰曾,本还有个二老爷叫作秋茂彦。罗氏正是二老爷的夫人,阿斓小姐也是正是二老爷和夫人罗氏嫡嫡亲亲的女儿。只不过二老爷十几年前自己搬出秋家在南城里自立门户,所以一直不被族中所容,叫人从族谱上剔出去了。”

“我自小是跟着小姐一道在南城长大的,一直在夫人罗氏开的食肆中帮忙打杂。只因秋家和国公府有婚约,今年婚期在即,大老爷这才借我家另一位小姐的病相迫,逼得阿斓小姐在及笄之前过继到他名下,做他的女儿名正言顺嫁过来。”

宏毅听着满庆儿说的话句句是真,全在沈昭预料之中,这才不动声色地侧目打量沈昭。

眼见沈昭还是神色如常般凛厉,他便自觉站在边上继续听满庆儿说。

满庆儿见沈昭不声不响,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生怕沈昭还当她在撒谎,于是越说越急,一抽一抽几乎要噎住。

“至于我和小姐想出去,也不是想溜,我们不过就是想回南城,回去去跟二老爷报个信……”

她一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

秋斓和她专门叮嘱过,关系到科举搞不好是抄家的大事,决不能随意说出来。

走漏风声是其次,惹祸上身才是真真的关键。

她眼珠一转,改口道:“去给二老爷报个平安信,请二老爷和夫人不必记挂。”

沈昭看满庆儿说了一半把话音掐了,显然又在用假话搪塞,也不急不气。

他只是佯咳两声,阴笑着低声道:“满庆儿,你不老实,我看你怕是又想尝尝冷金鱼儿了?”

“还是仗着自己是夫人的贴身婢女,你觉得我不敢?你家小姐嫁的是什么人,进镇国公府之前,你不会连一点传闻都没听过吧?嗯?”

满庆儿狠狠抖了一下。

她自然听过。

镇国公世子沈昭啖人肉饮人血,拿人命当药引子,是要杀人的。

原来这些传闻根本不是空穴来风。

这些传闻全都是真的。

满庆儿心下只觉得彻底完了,干脆竹筒倒豆子似的悉数交待,生怕说得不够快就提前到达死期。

“我家二老爷是个老秀才,考了十几年都过不了乡试。只因为我们昨日偷听到其实隐约是大老爷想过手脚,所以才害的二老爷十几年没能有功名。”

“只是二老爷锲而不舍科科不落,如今大老爷更和一个姓窦的大人打算伤及二老爷发肤,想着只要二老爷身体有残缺,便再也不能科举了。小姐担心他的阿爹,我也担心老爷,这才想方设法出去报信。”

满庆儿朝着沈昭磕了个头:“我们家二老爷是个顶好的人,清清白白考了一辈子,早该为官入仕扶摇青云,当个青天大老爷了。”

“小姐说这搞不好是科举舞弊的大事,轻易走漏风声会惹祸上身,小姐也是担心您受到牵连。”

“世子爷,能说的我都说了,我只知道这么多……您能不能别让我……”

沈昭的食指在榻上轻磕几下,忽然朝满庆儿咳着笑出声:“行了,别哭了。”

“吓唬你的,我自然知道下毒和你们无关。”

满庆儿哑然。

沈昭又道:“来了这么多天,别庄什么样你不清楚?”

“这儿连块银子都抠不出来,去哪给你吃冷金鱼儿?”

满庆儿这才回神,忙手忙脚抹掉脸上的眼泪。

沈昭又笑一声,费力似的喘两口气:“瞧你那点胆子。”

“你命还长着呢,好好的人,横竖总得跟你家小姐死在我后头。”

满庆儿连忙摇摇头:“不成不成,小姐说世子爷长命百岁的。”

她又稍加犹豫:“是小姐说事关重大,我才没对世子据实相告,求世子千万不要为难我家小姐。”

沈昭泠然道:“你家小姐说的都没错。”

“你知道的这些,除过你们家二老爷,日后绝不要再跟任何人透露只言片语。”

满庆儿这才松下口气,使劲点头,急忙应声:“是,满庆儿明白。”

沈昭又说:“我知道你是嘴严的,心中也对轻重有数,日后好好跟在你小姐身边听她的话,别庄本就不多人,你尽心伺候她也算功劳。”

“想去哪就去,日后宏毅干不着你们,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再找他帮忙便是。”

满庆儿这才面露惊喜,连声道:“多谢世子,满庆儿一定照顾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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