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棠是在术后当天傍晚苏醒的,她费力的睁开眼睛,黄昏时分的光不再恍眼,迷迷糊糊在窗前勾勒出一抹黑色的身影。

“唔……”

随着意识回笼,身体上的疼痛尖锐的袭来,她忍不住嘤咛出声。

“醒了?”

低沉的声音缓缓入耳,顾青棠的视线不由得落在那抹看不清的黑影上,直到来人缓缓走近,她才辩清。

“我去叫医生,你先躺好。”

边鹤语调轻柔,温柔极了,但顾青棠却莫名觉得他这是哄小孩的语气。

“啊……”

顾青棠正想回答,却发现嗓子沙哑,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发不成声。

她只能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边鹤离开后,顾青棠失力的瘫软在床上,空荡的病房回荡绝望的余音。

一闭眼,那日大火四起的景象又盘旋的脑海中,窒息的空气,滚烫的温度,还有桑瑛绝望的哭喊,以及那句她迷迷糊糊听到的“先救小的”。

窒息的痛苦让她的唇瓣微微颤动,眼泪在难以忍耐的时刻逃出眼眶,这间病房成了顾青棠最后的庇护所,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将心中的委屈,怨愤,以最压抑的方式流露出来。

她从来不去奢求温暖和爱,但这并不代表她不需要。

他们残忍的夺走她人生的最后一丝光亮后,以极其冷漠的面容将她抛向了更深的地狱。

而那句未来得及叫出口的妈妈成为顾青棠的倒刺,将她反复折磨。

门外,宋书透过窗户看了一眼顾青棠,转身不忍的开口:“瑞白刚醒,要进去看一下吗?毕竟也只是十几岁的姑娘,肯定也受了惊吓,你在的话,也许会好一点。”

“不了,公司下午还有会,我先走了。”

桑华亭语气淡漠的仿佛在对待一个陌生人,自从顾青棠回到桑家,她一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甚至对她的存在十分抵触。

“那……好吧。注意身体,你也一晚上没休息了。”

宋书只能无奈叹气,嘱咐了几句桑华亭。

“嗯。”

桑华亭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离开的途中与边鹤正好迎面相遇,两人的视线短暂的在空中交汇,而后又各自收回。

“多谢。”

擦身而过的瞬间,桑华亭终于舍得放下自己的高傲,开口道。

“客气。”

边鹤是一副温良和善的做派,如果不是桑华亭早就见识过他曾经的那副模样,也能信几分。

“不过,该是我的,我依旧丝毫不会退让。”

桑华亭冷冷开口。

不管边鹤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她都不可能让他得逞。

而且,那火起的蹊跷,桑瑛和桑瑞白只是十几岁的孩子,是没有能力在酒店悄无声息的带汽油进来放火的。

这件事只有边鹤的既得利益多,既拉拢了桑瑞白,又让自己欠他一个人情,怎么想,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怕我?”边鹤轻笑,“我已经踏足政界,从不插手企业的事,却还会让姐姐寝食难安,看来,姐姐在桑氏的处境十分艰难啊。”

“你不插手,却也见不得我掌权。桑瑞白是我的女儿,我对她罚也好,赏也好。都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离间我们。”

清冷的走廊上,透来的光将两人的身影在地板上拉得细长。

“离间?”边鹤看向桑华亭,宛若寒潭的眸子紧紧盯住她。

“为什么不是可怜?可怜她身陷囹圄,苦苦挣扎。可怜她的生身父母在她生死未卜的时刻,陪着一个与他们没有丝毫血缘的养女。你怎么能如此冠冕堂皇?”

“况且,你和她之间隔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怎么也无法填补这道沟壑。”

边鹤也不知道是被当年的恨意冲昏了头,还是忍不住为自己的小孩鸣不平,他只是不想看她一个人在这片沼泽中苦苦挣扎。

纵使推她入这片沼泽的人是自己。

仅此而已。

他不能再在这场狩猎游戏中失去一丝理智了。

“是吗?”

桑华亭冷笑,捏紧的双手却不断战栗。

“那我会好好期待,你们报复我的戏码。你妈斗不过我,你也是。”

语罢,她踩着高跟鞋步步生风的离开,边鹤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眼神更加深邃,让人猜不透其中的情绪。

等到边鹤回到病房的时候,医生已经做好检查,顾青棠也用尽浑身的力气望向他。

“怎么样了?”

边鹤开口问道,视线却落在了顾青棠身上。

“第一次苏醒时间长,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嗓子入了灰,受了刺激,所以暂且不能说话。最近吃食也要注意,荤腥重口不能沾。”

“嗯。”

边鹤点头,将医生的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你还活着。”

送走医生后,边鹤惬意的坐在了昂贵的皮质沙发上,悠哉的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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