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话出口,语气中还莫名带了几分无奈。

抬眸撞入眼帘的是颜玉书那双充满警戒猩红的眼,犹如一潭死水,全然没有十来岁少年该有的清冽,缠在额上的纱布再次因他挣扎动气而被鲜血染红。

血腥味便循着躁风漫入鼻子来了。

*

寻桃听见谩骂声回头时,恰恰见着一身躯肥胖的宫监顺着游廊来。

那宫监表情狰狞,出来时还狠狠啐了口痰。嘴里尽是些难听至极的脏话,寻桃还是两年前在街市瞧婆子骂街时听过。

横在心头的石头蓦地又下沉了几寸,那股子不好的预感愈发浓烈。

宫监一拂衣摆抬脚正要走,她便大步上前,拦了宫监的去路。

起头宫监是不愿说的。

支吾了半天,最后是她搬管事出来,才打马虎随意糊弄了几句,随后便急急脚地溜了。

柴房逼仄狭小,唯一的一扇窗都被木柴封死了。

杂役房的柴房鲜少有人踏足,门一关锁一上便是不见天日。

踏进柴房时,就闻见股浓重的血腥味。

她点起烛火往里头走,耳边是细碎的脚步声夹着如同幼兽细弱的喘息。

越是往前就越是预感不妙,她举着烛台倾身探看,只瞧见,靠墙的石砖地放了块只容一人平躺的床板,昏暗中,瞧不清上头放置的是何物。

起头,她还以为是装着木柴的麻袋,已然要调头离去了,却忽然发现,那“麻袋”会动。

是那小太监一动不动的躺在上头。

若不是胸膛还缓缓起伏,她还以为他没了声息。

真是作孽哟。

见着他时,这小太监脑袋破了个口子,鲜血顺着额头蔓延而下,染了满脸的污血,连胸前的衣襟都被染了一大片的红。

那宫监说,他是下台阶时脚滑摔破了脑袋。

摔成这副模样别提有多惨了。

寻桃呼吸一滞,去伙房烧了盆热水才折回柴房。

替其洗去面上的血迹,又为其清理伤处上药包扎,期间,他大抵是做了什么噩梦。费力地晃着脑袋,薄唇翕动张合,却说不出半句清晰的话。

碍于男女有别,他身上的衣衫她打算去捉个宫监来帮着换下来。

可刚起身,那奄奄一息的人却忽然抬手覆上床边的矮桌,胡乱的摸索。

能猜到,大抵是渴得慌。

于是寻桃又去倒茶水。

喂着他饮下,这才得以空闲歇息一会儿。

一趟下来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却又觉得闷得慌。

也是这时,躺在床板上的人剧烈咳嗽起来,她正要替他顺顺气,那合着的眼陡然睁开了。

小太监眼中尽是警惕,甚带着几缕惊慌,可他掩饰的很好,不过一闪而过又飞快掩下。他支着身子往后缩,可因太过吃力,脑上才止住血的伤口又再次渗出了血。

他这眼神,就像她会吃人似的。

寻桃沉默了半晌,便将自己深思熟虑后的想法道明。

而颜玉书闻言,几乎不带一下思索。他冷啐:“褚寻桃,我虽未读过多少书,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情绪一激动了,浑身又如万千虫蚁啃咬,痛得他不得不往灰墙靠去小口地喘息换气。

寻桃心底早没了脾气,却独独心疼花出去的银子,为了给他治伤,她是下血本买的金疮药。

想到银钱心口就不住的哧哧疼,斜着睨他一眼,将叠在矮桌上头那身干净的衣袍往他身上扔去,“把身上的衣裳换换,一大股血腥味难闻死了。”

*

提着裙摆出来,入耳便是道嘈杂而细碎的人声,寻着声往南边瞧。

那藏身月门后两个互相推让的宫监鬼鬼祟祟,嘴巴开合叽叽喳喳不知说着什么,见她出来就似老鼠见了猫似的,迅速缩回半截身子和脑袋去。

寻桃朝两人望了去:“那边那两个,干什么来的?”

知道藏不住,两宫监才推搡着从月门后出来,往前几步后于石阶下驻足,扬起抹还算乖顺的笑,同声打招呼:“寻桃姑娘。”

寻桃不由上下打量二人,这说话的,方才还在宫人住处的庭院见过。

前头未多想,这会儿闲下来,寻桃不禁也起了些疑虑,目光落到二人身上疑惑道:“颜玉书,在杂役房的日子过得如何?”

潜意思,不就是在问他们这人怎么会摔成这模样?

霎时宫监就像被掐住了命门,脸色一白,慌不迭地解释:“这回可真是意外啊!都……都是些小打小闹罢了,是他自己摔着的,可跟我们没有关系呀!”

旁侧稍矮的宫监抬袖擦了把汗,连着点头附和,“姑娘你不知晓,这小颜子他平日里就这性子,开不起玩笑,别看上回瞧着夸张,其实一点事儿都没有,咱们都是就着他的呢!”

到底,她得到两点信息。

其一,昨日所见不过小打小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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