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霞映照了半边天,日头看着就要落下去了。

两个孩子在“希云院”里玩闹,祁兴和也闲不下来。

他一会儿得陪着俩孩子玩一阵,一会儿又要帮着竹枝端菜上桌。

待忙活的差不多了,院外也听见来人的说话声。

“老远的我们就闻见院里的香气了,整个候府上下恐怕也只有清远的院子里会有这等美味了。”大哥咂咂嘴,由衷地叹道。

这里的味道的确是让人只是闻上一闻,口水就禁不住到了嘴角。

“大哥二哥,大嫂二嫂。”祁兴和站在院里迎着来人,等娘搀着侯爷进来的时候,他也请了安。

只不过,明程候并没有搭理他。

侯爷冷哼道:“味道再好有什么用?有人恨不得天天出去野,真是一点都不懂珍惜。”

祁兴和并未回嘴,明程候的脾气他可是比谁都清楚。他若是在这个时候回一句,那恐怕明程候得多说十句。

以他多年来同明程候“斗争”的经验来看,此时此刻只要闭口不言就行了。

果不出他所料,明程候也只是进门之后唠叨了几句就不再言语,摆出一副冷脸落座,不过被侯夫人捏了一把腰窝肉,就咧嘴冲竹枝道:“竹枝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只是对待我们三公子,依然还是臭脸。祁兴和倒是也不急,反而腆着笑脸给父亲斟满酒杯。

“无事献殷勤。说吧,今日喊我们来吃饭,又惹了什么祸端,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爹,您儿子就是再没出息,也不至于整日闯祸吧。”

“那可说不好。”明程候一吹胡子,又说道:“那我问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您这问得可有点广,比如说您希望我在哪些方面有所打算?”

“课业,仕途,游山玩水,婚娶。”

“我猜您主要还是想问我婚娶吧?”

“你都多大了?连安容,安明都这么大了,你还不赶紧寻一门亲事。”

“那我这不是还没有相中心仪的姑娘嘛。”

“那你何时能有相中的姑娘?”

祁兴和有些哭笑不得:“爹,这个我哪能知道啊,这种事儿不是得看缘分吗?”

“你多久之前就跟我们说要看缘分了?臭小子,我告诉你啊,你要是再每天这么浪荡不务正业的,我指定给你找个人家让你入赘咯。”

话刚说完,气势是挺足的,颇有侯爷的风范。

只不过侯夫人在身后又掐了一把腰窝肉,让这位久经沙场的大柱石也禁不住吸了口气,但还是强装严厉。

“爹,我也不是全无打算的。今儿个请您过来,就是想跟您商量件事儿。”

“说。”明程候端起酒盅一口灌下。不得不说,这小子虽然有时候让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但是迎合他的口味这方面还是做得很到位的。

酒是自己喝了几十年的“杨春月”,菜又是竹枝根据他们的喜好所做,不可谓不合明程候的心意。

只是面上的严厉模样,该装的还是得装上一装的。

“我想出去一趟。”

“你小子上哪儿还用跟我们说一声?莫不是你想进宫?”明程候一皱眉头,总感觉祁兴和的话不太对劲。

“爹,您别整日把我往坏处想行不?”

“哼,那是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哪儿是你需要跟我提前打招呼再去的。”

“还真有一个地儿。”

“别卖关子,有话就说。”祁兴和神秘一笑还想再卖个关子,但是明程候的筷子却是已提前一步落在他的脑门上。

“您在阳州有一位老友,我想去寻他老人家学点东西。”

“你想去龙鹤山?”

话一说出口,不必多想,明程候当即就猜到祁兴和所想的去处

“正是。”

“秦洪冼那老道士能有什么教你的?算卦?”

龙鹤山秦掌教同明程候也是故交了,不然也不会将他唯一的亲传弟子送到军中历练。

“那我要是想去同他老人家习剑呢?”

明程候祁连国连连摆手,一脸鄙夷地说道:“那我建议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京城吧。

要是真想习武,你两个哥哥随便教你点也足够让你防身的了。”

祁连国这话虽然听着不好听,不过说得也是实话。

祁家的长公子和二公子的功夫不说青年一辈了,就是摆在整个军中,都可位列前十。

“好好好,我说实话。

相传龙鹤山上一草一木都是天下绝景,我长这么大还一直没有去过,就想去转转。

并且龙鹤山乘龙顶鹤鸣楼中藏书无数,我也想去登楼借几本读读。

不过若是真能让秦掌教给我算上一挂,倒也可以算是不虚此行。”

一听这话祁连国禁不住又皱起眉头,放下筷子,语气有点无奈:“你有什么要算的?”

“算姻缘呗。看看秦掌教能不能给我指条明路,让我早日碰见缘分。”

祁连国一听也乐了,“行啊,那你可得好好算算,最好连那个姑娘家住哪里,家中几口人,都给算得明明白白的。”

祁兴和起身给父亲斟满酒,咧着嘴问道:“那您准许我去吗?”

“不准你还能不去?”

祁连国白了小儿子一眼,举起酒盅同祁兴和的两个哥哥碰杯,唯独没带上他。

受了冷落祁兴和也不气,自己又端起酒盅主动找大家伙儿一块碰杯,完了还厚着张脸皮:“您要是不准,那我肯定就老实待家里了。”

“去吧去吧,自小你决定的事情不做了哪有肯罢休的?”

祁连国甩甩手又问道:“那你是打算同齐王一起去?”

“不了,他回来京中肯定还有不少事情要做,棒头陪着就行了。”

祁连国点点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去多久?”

“要去那就趁早,明日吧。八月半之前回来,那过节肯定还是得赶回来的。”

祁兴和一边说一边盯着父亲的脸色,见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才放了心。

“爹,要不然我派一小支亲兵陪着清远吧。”

两个哥哥知道改变不了这父子俩做的主意,但还是担心弟弟的安危。

“哼,你问问他,他愿意让一队人在后面看着吗?”

祁连国冷哼道,小儿子是什么臭脾气,他可是门儿清。

“嘿嘿,还是爹了解我。”祁兴和适时地送上马屁,又回过头来安慰担忧自己的哥哥嫂嫂们。

“哥哥嫂嫂们不用担心,阳州离京城也不算远,我们一路上不逗留直奔龙鹤山,也就一日的功夫就到了。

况且还有棒头呢,寻常的毛贼有几个能近他身的?”

说罢他还冲守在一旁,长相有些憨厚,身形却是同长相不相配的魁梧青年挑挑眉:“是吧棒头,咱厉害着呢。”

棒头突然被夸,嘿嘿地傻笑,也配合小少爷展示自己把宽松外衣绷得紧紧巴巴的壮硕胳膊。

翌日清晨,京外一驾马车颠颠晃晃地出发,走走停停,赶了一日的路,在阳州龙鹤山下停了车。

“龙鹤中兴”四个大字刻在山下的石门上,颇有传承了数百年的山门的架势。

“气派倒是挺气派的。”祁兴和把头伸出去瞧瞧龙鹤山的石门,不过又啧啧叹道:“就是可惜了,人太少了。”

这话祁兴和可没说错,与金佛寺那几间小院比起来,龙鹤山简直是气派到了天上去。

但若是论香客人数,金佛寺的门口每天都排了长队。而龙鹤山呢,门可罗雀。

“不过没什么人倒也挺好,至少过得清净。”

祁兴和其实是不太喜欢热闹的,龙鹤山的环境正好让他能在这山里过几天清净日子。

“棒头,直接上去吧。”

掀开帘子唤了一声棒头,就又坐回车里,从车窗欣赏延道山景。

马车驶上山,寻了一个在门口扫地的小道士。

“这位小道长,请问秦掌教可在山中?”

小道士闻声放下扫帚,冲祁兴和行了个礼:“请问公子可是自京城来?”

祁兴和一愣,点点头:“正是。”

“掌教说这两日京中会来一位公子寻他,我带公子进去。”

祁兴和谢过小道士,让棒头先把马车停好,自己则跟着小道士进了门。

龙鹤山山峰众多,许多建筑依山而建,看着毫无章法。

不过用郭清晏的话来说,这讲究的就是一个“随心”。

祁兴和走得慢些,小道士也不急,就在他前面缓步带路。

在山间绕了约摸一刻功夫,才到了一处小院。

院落不大,从外看上去不算简陋但也少了几分人气,并不像是平常住人的院子。

“掌教让小道把公子带来此处,公子还请进去吧。”

“多谢小道长了。”

说罢,小道士行了礼就提着快有他人高的扫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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