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轮拉锯下来,汉魏两军各有伤亡。

司马昭并没有停下对汉寨的进攻,谈不上变本加厉,要知道魏军在进攻上占不到便宜,三千人之力也只是硬撑着罢了,但久战之下,汉军背负的压力无疑是更大的,强压之下,姜维不得不做出守与撤的决定了。

眼下的魏军几乎是抱定覆灭的决心在进攻汉寨,即便是搭在寨楼上的云梯被火烧的残缺不堪,冲车周圈全然布满了汉军射下的流矢,仿佛一个死地,贸然闯入者只能化为一具任人践踏的残骸,碎裂的血块,携着刀痕的铁甲,都只是这片土地上不为人之重视的遗弃品,包括,一条条生命。

或许对于穿越而来的此时的姜维,还能秉持着21世纪所谓的人文怜悯情怀。但大多数时候,古战场上,这些同正常人一样耕地犁田,成家立业的士兵们,都只能成为一个冰冷的数字....所谓一将成名万骨枯,姜维并不愿一将成名,宁愿万骨新生。

当艳阳西斜,两军皆疲,自晌午前一个时辰开战至此,汉寨的寨壁轰然破开了一个缺口,原本平整的寨门诚然千疮百孔,数次争夺之下,汉军仍把握着北寨的占领权。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司马懿,司马懿领军杀来了!”

姜维正于寨门处指挥应敌,却为身后传来的呼唤声打断,猝然回首,那斥候脚下生风,遇见姜维没能刹住,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摔了一个狗啃泥,好在盔甲加身,也是粘上了些灰尘罢了。

姜维上前一步,探手拽起,到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上下打量了一遍,上午遣出的斥候不少,如今至少有一批还没有归来,按理说,北寨门已经被魏军所围,此人又是何以入寨的?怀着一丝本能的警惕之心:“不急,你且说来。”

那人狠狠喘了两口粗气,涨红的脸色总算悠悠平复下来:“在下返归途中,遭遇了魏军,据在下观察,魏军一眼望去,绵延不绝,可凿山填海,声势浩大,往此地而来。在....在下也是火速归来,奈何魏军围堵寨口,不得已,绕了一大圈,这才能回来禀报将军!”

听罢此言,如是属实,倒也是验证了姜维心中所料之事,这司马昭一阵猛攻,无非是依仗其老爹在后面撑腰,这才无所顾忌,令姜维叹服的是司马昭之心狠手辣,为了试出自己的实情不惜以人命铺路,再回首看看这个战场,魏军几近是要全军覆没了....而远处的司马昭仍然泰然自若,神色坦然。

“你可真的看见了司马懿?”

“在下看见了司马懿的大纛,我不敢久留....”

斥候的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有些哆嗦,看来是所言无虚,司马懿大军到来,足见姜维在北寨的作为还是起了作用,如此一来,祁山方向自然无虞,只是上钩了条鲨鱼,现在要做的.....是甩掉鱼竿。

姜维急令各营军士立马撤离北寨,向南遁走,企图利用整个五丈原庞大的营盘扰乱视听,以掩护全军能脱离这个是非之地,只要过了五丈原峡山,就抵达了斜谷,全军自然脱险。

汉军撤离之时,正是司马懿大军抵达之际,也是北寨彻底失陷的刹那。

司马昭较为得意地向司马懿汇报了自己的观察之得,使得司马懿更加确信,汉军已然是群龙无首,若此时追击,必然能揪住汉军主力,一举而歼之!

遂而,以司马懿亲率的一支五千余人组成的精骑立马越过北寨展开追袭。

方才越过北寨,进入了五丈原腹地,一路观视下来,见得汉军营寨平平整整,错落分布,高低有序,营帐也颇为讲究,在排水,防守上几乎是考虑详尽,其缜密程度几近超过了一座郡城的布置。司马懿不由得颔首称好:“诸葛亮,实乃天下奇才,光是此大阵,非常人穷极一生而无可参悟也...”

言罢,又催马向南而去了。

且论姜维所部,出了五丈原,前方可以用有限的一马平川来形容,一眼望到尽头,有一处断壁,是秦岭的向外延伸,过了绝壁,则是狭长的窄道,三人肩宽罢了,此路一路向西南,即为斜谷道。

断后任务自此时已算是告一段落了,撤退之际,姜维心中还颇为得意,正如初来之时那般预想,他保住了魏延的小命,日后,朝政上有何种斗争还很难说,至少,这已经是当下最好的境况了。

日卷斜阳,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于前夜的阴沉细雨产生了强烈的反差,沐浴在夕阳下,姜维想到的并不是衰亡与迟暮,而是希望与新生,作为穿越者,揣着对历史的千古遗憾与不甘,他也想吐着豪气,屹立于高山之巅,对着沧海崇山立誓:大汉有姜维,至死恒不灭。

天,何绝炎汉?

夕阳之下,魏军也在无休止地追击,终于在平川之地上,司马懿瞅见了远在前方的汉军背影,这令他心潮澎湃,他笃定这便是汉军后队人马,只要追上去,缠住汉军,一条狭窄的斜谷道无异于会成为汉军最后的坟墓!

以将军费曜和郭淮为先锋,带着百人加快脚步,直逼姜维后队!

关于这番追击,姜维自知疲惫的汉军终究是跑不过以逸待劳的魏军,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成效如何,还是要以实际为先。大军于断壁处猛然急停,姜维率先调转枪口,直面随后追来的魏军。

那费曜和郭淮距离汉军本就一步之遥,如今汉军一个急停,两军也就在百步之内,处于箭矢能够够得到的程度,急停之下,费曜和郭淮也旋即停下,再不敢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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