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寻宓端着汤药入殿,便看到床榻上娇小的人已半睁开眼眸,让寻宓的忧心放下大半,眉眼间舒展了不少,她上前轻着声道:“殿下,该喝药了,身子可还有何处不适?”
刘棹歌被一侧的小宫女搀扶着坐起身,安睡了数个时辰,沉重的身体稍稍轻松了一些,她轻轻摇头:“无碍。”
寻宓却心中叹口气,她知道公主这般作答,便是在兀自忍着,即便疼了痛了也不愿言说,但好在人已经醒来了。
寻宓便用汤匙一点点的侍候着公主喝下汤药,这药极苦,却不见公主有丝毫扭捏,只是一只手捂着腹部,想必仍是不适,寻宓就将早已备好的暖炉放进锦被中,然后有意放松语气说些琐事。
“昨夜亥时,奴婢前去替殿下煎药,便嘱咐顾侍卫在此守夜,只怕殿下沉睡至夜间会醒来口渴,今晨入殿却发现人不见了,不知是去了何处,难得见到尽职尽责的顾侍卫玩忽职守。”
刘棹歌闻言,咽下苦涩的汤药,哑声失笑:“昨夜的确口渴醒来片刻……倒也不怪顾洺,他本就是个侍卫,不会伺候人的活儿,倒的茶水忽热忽凉,我便没有喝下,顾洺却因此自责起来,偏要前去领罚,我这般病着,哪里拦得住,稍后你遣人去问问他如何了。”
说着刘棹歌便眉心忧愁的叹口气,寻宓闻言惊讶不已,立即让身侧的小宫女倒茶水,然后将一颗罗汉果泡于茶中,又细腻的隔杯试探过水温后,递上前道:“是奴婢之过,顾侍卫这般忠心于殿下,奴婢会尽快教会他侍候茶水一事。”
刘棹歌将汤药碗放在一旁,接过茶盏轻抿一口,温度适宜,面色都好了许多,她舒心笑道:“怎能怪你,我身侧便是少了谁,都不能少了寻宓才是。”
这话不假,就连最寻常的喝茶倒水一事而言,水的温度要控制几何,旁人许是倒个五六次都不见得符合刘棹歌的心意,且稍有不慎便会因此生病,唯有寻宓能够侍候到位,这也是为何有关公主的事宜寻宓皆亲力亲为。
寻宓莞尔,她一边侍候公主换衣,一边将昨日发生的事情悉数相告。
听闻懿成帝守了自己一日,刘棹歌心中熨烫,连忙道:“派个人去懿乾宫,告诉父皇不必为我忧心,也不必特意跑来相看,过几日身子好些,我自会去给父皇请安。”
寻宓应下,立即派宫女前去,前脚刚吩咐完,安襄宫外便来了个不速之客。
寻宓神色复杂:“殿下,宣王世子来了,正候在殿外,说是要来亲自侍奉殿下。”
刘棹歌抬起手,一旁的小宫女将其扶起下榻,她唇色依然苍白,闻言柔声笑道:“那便宣世子进来罢,刚好一同用早膳。”
寻宓只得听命。
刘子召一听终于能得见公主,喜上眉梢,得意洋洋的入了正殿,四处打量安襄宫内的陈列摆设与花卉盆景。
待见到刘棹歌后,刘子召一双眉眼都亮了起来,平日里的刘棹歌虽然身子羸弱,但面色红润,今日的刘棹歌面色过分的白皙,未施粉黛,一头秀发只随意挽起,身着厚重的宫服,娇娇小小的坐在高椅上,宛若一幅病美人娇嫩欲滴待人采摘的模样,在刘子召眼中是一抹别样风情。
“阿钰妹妹有病在身,哥哥今日唯你差遣,定事事都将妹妹侍候到位。”刘子召一见面便表以忠心和来意。
刘棹歌坐于桌旁,微微一笑:“子召哥哥一早前来,我怎好让哥哥服侍,不过是想邀着子召哥哥一同用膳。”
刘子召闻言更高兴了,连连点头:“好好好,哥哥陪你用膳。”
然而当寻宓端来早膳时,刘子召便笑不出来了……他看着一桌子的汤汤水水,食欲全无,如鲠在喉。
寻宓端了一碗米汤放置到公主面前,解释道:“世子殿下,公主如今身体不适,太医有言,这些时日都只能喝米汤,若是世子吃不惯,奴婢再去端些其他膳食来。”
刘棹歌平日里也是吃流食偏多,只是这一生病,肠胃虚弱不堪,连稍微黏稠的燕窝羹汤都没办法入口了,清粥也只能把米都捞去,喝些米汤,寡淡得很。
刘子召用汤匙舀了舀,这汤里果真一粒米都没有,可见御膳房的人是何等细致用心,而他若是不喝米汤,在此肆意妄为的吃山珍海味,这不是成心当着公主的面儿馋人吗,若传到皇上那可还了得?
刘子召只得撑着笑脸道:“自然吃得惯,妹妹有所不知,我最爱喝的便是米汤。”
刘棹歌闻言也笑了,转头吩咐:“既然如此,再去端几碗来,莫让子召哥哥饿着肚子。”
寻宓立即应下,转身抿唇偷笑的去了,宫内其余的小宫女也都忍俊不禁,谁人看不出刘子召这是为了讨好公主故意为之。
总之一顿早膳下来,刘子召喝了满肚子的水,若是这米汤好喝便算了,偏生越喝越是涩口,第三碗下肚后,刘子召险些吐出来,喝多了口中莫名有种刷锅水的味道,直叫人难以言喻。
他抬眼看着刘棹歌面不改色的一口口喝下,举止端庄,仿佛面前的是一碗珍珠白玉汤,竟越看越觉得她吃的津津有味,真是让刘子召半句不满和牢骚都发不出来。
更可怕的是,午膳晚膳皆是米汤,一整日下来,口中的生涩便没有消退过。
而除却用膳,便是侍花,刘子召哪里做过这等事宜,对着一盆花两眼直愣,看到刘棹歌看着花卉笑意连连,只能硬着头皮摆弄起来,还不小心折坏了几片绿叶,惹得公主好一番心疼。
午时过后刘棹歌便疲惫的卧榻小憩了半个时辰,刘子召自动接过寻宓的活儿,蹲在床榻边替公主摇扇,若细数下来,这一日也算是伺候的尽职尽责。
只有刘子召自己知道,他这一日难受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诺大的安襄宫,这日子过的竟如同身处冷宫,刘子召这种过惯了外面花花世界的人,能忍受下一日于他而言实属不易,幸而晚膳过后,刘棹歌将他遣走了,刘子召头一回觉得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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