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两扇半透明的纱质屏风,那一袭玄色蟒袍显得尤为扎眼。

信中所写乃是侯府家事,又偏偏牵涉上了东宫,眼下是她取得傅冉信任的关键时刻,自是不宜让这人知晓此事。

许纾华面上虽无甚变化,心却早已提到嗓子眼。

这会儿她赶忙给一旁的浣心使了个眼色,兀自朝着前面走去。

“你这屋里在烧什么。”傅冉沉声问了这么一句,便见侧间有烟雾飘起,他转而朝这边看过来。

他不过方才拐进侧间,便被迎面而来的许纾华挽住了手臂。

“殿下,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看妾身?”她朝着那人盈盈地笑着。

傅冉垂眸看她一眼,眉间轻蹙。他目光不自觉地朝着她身后的铜盆瞟去,狐疑地问道:“你在烧什么?”

许纾华倒也不曾真的去拦人,只估摸着那铜盆里的信烧得差不多了,怯生生地将指尖蹭的墨迹给他看。

“今日闲来无事,便写了几幅字,写得不好,怕殿下见着嫌弃……便烧了。”

四目相对,她眸中却尽是坦荡。

傅冉目光掠过她指尖的墨,笑了一声,“孤怎么会嫌弃纾儿。”

他笑着将人揽进怀里,一同走至案前,“若是写的不好,孤可以亲自教你。”

许纾华瞥了一眼铜盆里烧得只剩灰烬的信,心下微沉,便也顺水推舟,由着那人温热的手掌包住自己的,捏着笔杆在纸上一笔一划地书写。

彼时他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地从她耳畔拂过,她却惊觉自己早已心如止水,就连面上的那点笑容,都是做给他看的。

片刻过后,二人的名字规整地书写在纸上,只是中间隔着甚远的距离。

傅冉松了手,直起身子。

“纾儿与孤的名字上回同于一张纸上,还是几月前。”

许纾华望着两人名字间的距离莞尔,毕竟在她眼中,那便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是啊,是在陛下赐婚的圣旨上。”她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将笔搁置在一旁的架上。

一时间两人谁都不曾再说话,屋里的气氛稍僵。

便听得许纾华又轻笑了一声,语气像是在撒娇一般。

“妾身昨日新学了一首曲子,殿下可愿听?”她说着又去挽傅冉的手臂,不着痕迹地将人往外推。

“眼下天也热了,不如妾身就在院里的凉亭中为殿下弹奏一曲。”

那人的目光从她身上挪开,望向院中的凉亭,眸色微沉。

他终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声,答应:“好。”

*

“侧妃,侯爷在信中可是有所托付?”

浣心将小厨房新做的点心端至桌上,又给许纾华捏了一块,“侧妃您尝尝,这是我特意让小厨房做的玉梨酥,您最爱吃的。”

许纾华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并未接过那点心。

从前她自是爱吃这些甜食,可这也是她如今最不愿碰的。更何况侯府出了事,她定然也是无心这些吃食。

“远儿在千蕊阁错手杀了太子殿下的护卫。”她沉声说了这么一句,便没了下话。

浣心自然知晓许纾华口中的“远儿”是侯府的三公子许绍远,只是那三公子向来是个喜欢玩的,文不成武不就,又怎有杀人的能力?

“侧妃,莫不是这其中有何差错跟误会?三公子如何能……”

“我也是在担心此事。”许纾华叹了口气,“远儿虽然顽劣,却也知轻重,便是借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做杀人之事。”

父亲在信中只寥寥几笔带过了此事,究竟如何还得等她见着了三弟再细细盘问才行。

眼下担心的只是太子那边。

死的人是东宫护卫陈阳,此人与护卫首领乔诫私交甚好,出了这样的事乔诫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偏偏乔诫又十分受太子重用,此事若是传到傅冉耳中,那许绍远,乃至整个侯府恐怕都要受到牵连。

许纾华只觉得额角发酸,头疼。

“侧妃,奴去给你熬一晚银耳莲子汤吧,喝下后早些休息。明日咱们想办法回侯府一趟。”

知道浣心是不想她太费神,眼下又没有别的法子,许纾华只得应下。

只是这事须得傅冉越晚知道越好……

她思忖片刻,皱着眉头问浣心:“可知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听说是去了鸾秀殿看太子妃。”

以傅冉此刻对殷秀沅的厌恶,八成不会宿在鸾秀殿。

只是他若回了宸昀殿,乔诫顺势找了去,此事便难办了,得将人拖住,不能让他与乔诫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许纾华朝着浣心摆了摆手,“你去,去鸾秀殿请,就说我头疼不止,快不行了。”

“啊?”浣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明明今日是主子赶走了太子,怎得这会儿又要把人请回来?

见她怔着不走,许纾华又冷声催促道:“快去!”

“是,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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